學達書庫 > 孔薩利克 > 血漿黑手 | 上頁 下頁
四三


  短暫的停頓,然後她繼續說:「我也為您準備了一些文件,是一些照相複製品。現在我要說一說我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個問題和您在您的文章裡提到的『沒良心的貪財』有關。馬丁先生,我在我的工作範圍裡經常發現這種沒良心的貪財現象。我甚至不得不掩蓋這種現象。現在,我的確感到不能再掩蓋它了。」

  又是短暫的沉默。高速公路上汽車簌簌而過。然後又是萊辛巴赫的聲音:「如您所知,我在檢測機旁工作。我們這裡所從事的檢測是最最新式的,因而代價也相當高昂。何謂代價高昂呢?事情是這樣的,要是我們對每一袋進行單件檢測,其成本為微不足道的10或12馬克。可是企業領導班子卻說,我們必須合理化地改革,只進行抽樣檢測。後來甚至下達了指示,進行聯合檢測。『聯合檢測』這命令上星期又下達了。您是知道的,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好些血漿袋被倒在一起,然後似乎是從一個大的圓木桶裡取出一個樣品。可是這東西在這期間已變得很稀薄,以致無法進行仔細的檢驗。可是後來聽說這產品賣給了研究所,用於試驗的目的,或出口到國外。我曾經反對他們這樣做,可是馬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煩。從表面上看,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可是當我把這些情況告知我們在漢堡的同事尤爾根·切尼查,不當心給尤爾根提了一些意見的時候,我也收到了恐嚇電話。後來,尤爾根就在漢堡被殺害了……」

  她的聲音中斷了。只能聽到她的呼吸聲,一種壓抑而輕微的呼吸聲。最後她說:「您可以想像,尤爾根遇害之後,我的心情是多麼不好。我感到害怕,馬丁先生,感到非常、非常害怕。很可惜您沒有到我這兒來。這對您來說也是一件憾事,因為要是您到我這兒來,我會把我的材料交給您的。從這些材料中您可以看出,在這家公司裡,老闆們為了發財,不惜採取一切卑鄙的手段:欺騙、歪曲事實、粗心大意、賄賂、敲詐勒索。」然後是,「收到錄音磁帶以後,請立即打電話給我……」

  利歐躬身向前,關掉了機子,把身子向後靠,重新閉上眼睛,一言不發。

  「收到錄音磁帶以後,請立即打電話給我……」

  他無法擺脫萊辛巴赫的這句話。它們就像一個不斷重複的回聲。

  布魯諾打開了保時捷跑車的窗子,把他的雪茄煙扔了出去。它已經熄滅了。

  「該死的膽小鬼,」利歐輕聲地說,「啊,我還算是個人嗎……」

  是啊,我還算是個人嗎……利歐不願這樣想……他心情沉重地想到:你有罪……你對她的死亡負有責任……

  他又看到了園圃裡的那間簡陋的起居室。他看到了地毯、黃色的浴衣、蒼白的膝蓋、淡黃色的頭髮、僵直的手指……

  「她是被人用帶子勒死的。」警官文特蘭特在早餐後曾對他這樣解釋。「有一點可以肯定:行兇的那個人是個行家。醫生已經確定,死者的頸項已完全斷裂。這種情況是很少發生的。通常,受害者是被縊死的……」

  頸項斷裂。縊死。

  這些傢伙,這些愚蠢而瘋狂的罪犯!你有罪,是的……可是你怎麼會知道,你在和這樣的瘋子打交道?

  黃銅燈把一縷淡黃的燈光投射在保爾·諾沃提尼的斑白的短髮上,給人一種印象,似乎他的頭髮上有一層退了色的染色。諾沃提尼的那雙黑眼睛注視著利歐。這位警長的頭頂上方掛著一幅複製的銅版畫,畫面上的那個揮動獵槍的獵人也在凝視利歐。他倆面前的桌子上放有啤酒、烘餅和一滿罐累根斯堡產的酸菜。他倆把這次聚會地點轉移到了城市中心區的一家啤酒店裡。

  利歐推開了他的酸菜盤子。他已經吃飽了,再也不想吃什麼東西了。

  「你知道,利歐,」警長說,「我每天都得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可是我簡直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你為什麼,他媽的,你為什麼不把那樁事情告訴黑森州的同事,即關於那位婦女,那位——她叫什麼名字?」

  「萊辛巴赫,達格馬爾·萊辛巴赫。」

  「萊辛巴赫在她的工作場所旁邊把她的電話號碼給了你,而且她顯然很希望向你傾訴一切。」

  利歐聳聳肩。他累了。他只感到累,他不說話,只把錄音磁帶的抄件推給諾沃提尼。這是他下午在編輯部裡用打字機錄寫的。達格馬爾·萊辛巴赫的聲音被停頓分割成小塊,利歐不得不反復地傾聽,這對他來說簡直是一種痛苦。

  諾沃提尼默默地讀著。他眉頭緊鎖,一直不說什麼。他只是搖搖頭,並把那張紙推還給了利歐。

  「當我第一次放那盤錄音磁帶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保爾。我是在法蘭克福附近的一個高速公路停車場上聽這盤磁帶的。因此,我無法放給你在伯恩哈根的同事文特蘭特聽。而且我不可能放給他聽。」

  「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在我放手讓伯恩哈根的那些地方警察幹之前,我要把整個的案子仔細地思考一下,尤其是我想和你談談我的理論。」

  「你認為兇手是同一個人嗎?是否切尼查、維拉或那個不幸的達格馬爾·萊辛巴赫,都是被同一個虐待狂用刀子和絞帶加以恐嚇的?」

  「是的,保爾。」

  「一個雇來的殺手?在他的後面有一個神秘的大人物,此人付給他錢,並在幕後操縱他?而這個陌生的大人物當然是來自那家生物-血漿公司,是嗎?」

  「大體上是這樣,保爾。」

  「可是為什麼要對維拉下毒手呢?這根本不符合我的想法!」

  「為什麼不符合呢?」利歐間,一邊用叉尖亂戳他盤裡的酸菜的帶褐色的白菜纖維。有個人從桌子旁邊閃過,他倆突然靜了下來,那人對警長說了聲「諾沃提尼你好」。諾沃提尼甚至沒有抬頭看。他只是點點頭。那位女服務員送來了鮮啤酒。他讓女服務員把它放在桌子上。

  「她為什麼不符合你的想法呢,保爾?對此我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是嗎?」諾沃提尼挖苦地歪了歪嘴。「據你看,她的情況怎麼樣?」

  「聽我說,保爾,這事你也清楚的。當我出現在那兒的時候——他們早已把我的文章放在了桌子上——他們驚慌失措。他們首先派出了霍赫斯塔特。他到旅館裡來找我,為的是給生物-醫學公司定調子。可是,由於我相當固執地堅持自己的看法,所以那些傢伙無論如何也要讓我儘快地不再在公眾場合露面,於是,他們把維拉找來教訓一頓。」

  「他們?」

  「是的,是他們!」

  「那麼,他們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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