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孔薩利克 > 血漿黑手 | 上頁 下頁
二四


  「嗨,嗨!大老闆!」這人咯咯地向他笑。「你想從渺小的卡納克人這裡知道什麼?」

  「渺小的卡納克人?大吵大鬧的混蛋!現在,我只想從你這裡知道一件事。你是怎樣進來的?門是關著的。說吧!」

  他朝這壞蛋打去,想狠狠地揍他一頓,可是這傢伙輕盈地、幾乎是舞蹈般地跳了一下,避開了切尼查的拳頭。此時,切尼查看清了對方:瘦削的臉,大約30歲。一個長相邪惡的人。他並沒有叫喊。

  「這舊樓是關著的,你這可憐蟲。像你這樣的惡棍,休想從這裡再得到什麼東西。明白嗎?說吧!」

  可是,沒有任何回答。這個穿著印花連襪褲、頭上紮著辮子的魔鬼突然猛地一跳,避開了切尼查伸出的拳頭,跳到了一張有軟墊的臥榻上,像一個發了瘋的托缽僧,在臥榻上亂跳。

  「說吧!哈,哈,先生……」

  切尼查迅速地向左轉身,可是轉得不夠快。這惡魔跳著飛快地越過那幾排獻血者臥榻之間的寬闊的過道,來到了切尼查的左邊,然後……

  不,切尼查不明白這事是怎樣發生的,也不明白剛才發生的事為什麼會發生。他只感覺到有樣東西纏住他的胸膛。他的胸膛很寬,長滿了肌肉,這是每隔三天在健身房鍛煉兩小時的結果。可是,這改變不了他此時的處境。他的身體被對方扭轉過來一扔,撞到了一張臥榻上,仿佛他只是一件沒有意志的物品。

  他詛咒對方,並努力解救自己。他把拇指塞到胸肌和那捆著他的又寬又薄的塑料帶之間。

  這絲毫無濟幹事。一隻手臂緊緊地壓著他的咽喉,這條手臂硬得就像鐵鍬柄。「淫蕩的吸毒鬼……你還說不說?」對方譏諷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再給我說一遍!」

  切尼查瘋狂地掙扎著。他感到自己喉頭的軟骨被擠壓到了脊椎上。他想喊叫,可是連氣也透不過來。在作了最後反抗之後,他搖搖晃晃地垂下右臂。接著,仿佛一道白色的火焰劈開了他的身子。它所留下的,僅僅是一陣陣巨大的、向上直沖肩膀的疼痛。他要扭斷你的胳臂!他不能這樣做!他要……啊,上帝……劈啪一聲,像是朽木發出的劈啪聲;劈啪一聲,這聲音觸及了他的每一根神經末梢。這不是真的!他已經……他已經折斷了你的胳臂!急流般的難以忍受的痛苦淹沒了他,這痛苦如此巨大,甚至窒息了他脖子裡的喊叫。

  切尼查奄奄一息。接著,他開始哭了起來。「我的胳臂……我的胳臂……」

  「它已經斷了,」這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啊,好痛呀!我將醒來,我只是在做夢,我正在醒來,然後一切又會像……

  「我不喜歡可憐蟲這個詞,」這惡魔說道,「這聽起來太不禮貌了。即使要說,至少也應該說可憐蟲先生。」

  切尼查感覺到,一股暖流正順著他的大腿往下流。他再也看不見了,淚水淹沒了眼眶。

  「說吧,說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說吧,說吧!可憐蟲先生。試一試吧。」

  他的手臂上又感到一陣疼痛。

  「可憐蟲先生,」切尼查輕聲地說。

  「大聲點!我要聽!」

  「可憐蟲先生!可憐蟲先生,」切尼查哭了。

  咯咯的笑聲。按著咽喉的手鬆開了。切尼查癱坐在臥榻的塑料軟墊上。疼痛停止了,從他的胃裡冒出了酸水。我的上帝,親愛的上帝,我為何沒有昏過去?請你讓我昏過去吧。

  「請!」他喊道,「請,請!」

  「接受一點教育是絕不會有害處的。」

  這聲音已不再像剛才那樣高和刺耳,說得很快,而且十分清楚和嚴厲。這是一種譏諷的聲調。「還有一件事。叫我吸毒鬼?這不行,你得明白。」

  這時,切尼查看見了對方,感覺到了對方瘦骨嶙峋的拳頭。他坐在他的旁邊。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惡魔——個幽靈,兩眼發紅,顴骨扁平,扭歪著嘴,臉上露出兇手慣有的令人懼怕的獰笑。切尼查在想:這人要殺死你!安妮,他想,安妮說過,9點鐘的時候,她會來的。

  他又喊叫起來。

  「安靜,安靜。我說了,還有一件事。叫我『吸毒鬼』不加『先生』不行。怎麼樣,開始說吧。吸毒鬼先生。啊,真該死,你瞧瞧,你撒尿了!這就是說,你自己就是一個膽小鬼,而我卻是『吸毒鬼先生』。不過,這得由你說。」

  「先生……吸毒鬼先生……」

  「好極了!那麼現在,現在我們幹什麼?」

  他站了起來。現在,他不再幸災樂禍地笑了,而是露出滿不在乎的、幾乎是溫存的微笑。「我得教你點東西,膽小鬼。可以說,這是我的任務。要不要我讓你看一下,你的眼睛從後面看是什麼樣子?我想,你對這事會感興趣的。現在你說吧,你想知道這事嗎?」

  切尼查什麼也不再想知道。況且,他無法說話。從他那呼嚕呼嚕直喘氣的嘴裡,只傳出了濕潤的、令人不解的咕嚕聲。

  「那好吧,你想知道。那我就讓你看一看……」

  飛快地接近切尼查的,不像是指甲,而像是堅硬的匕首。頓時,切尼查變成了一個血人。他的痛苦最後一次發洩在一聲長長的喊叫中,只是當對動脈和頸靜脈的壓迫堵塞了大腦的血液供應時,這聲喊叫才停止下來。

  那身穿連襪褲的人,從臥榻上滑了下來,然後,他向寫字桌旁邊的洗臉盆走去,洗了洗手。當他用毛巾把手擦於的時候,喃喃自語地說:「肮髒的傢伙。」然後,他向四下張望。

  一瓶啤酒,一個盤子,尚未打開的罐頭盒。辣椒汁鯡魚。他咯咯地笑,接著又搖了搖頭。

  這時,他發現桌旁的一張凳子上放照相機的袋子,他滿意地點點頭,隨即把袋子的皮帶挎到肩上。桌上靠近盤子的地方,放著一隻綠色的手提公文包。他打開了公文包,匆匆翻閱裡面的文件,然後重新把手提包關上,轉過頭來,諦聽周圍的一切。

  沒有什麼動靜,只有新堤岸大街上汽車發出的行駛聲。他拿起公文包,關了燈,踮著腳尖悄悄地穿過曾經被獻血者用過的那間大盥洗室,然後關上了門。他離開的時候,並沒有朝死者看上一眼。

  一把鑽石刀整齊地切開了盥洗室窗上的一塊玻璃。玻璃就靠在地板上。窗扇開著。

  這人溜了出去,走進了院子,然後慢慢地、頭也不回地朝入口走去。那兒停著一輛紅色大型梅塞德斯轎車。車門打開了。

  「真該死,你幹得太久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說。

  「是啊,」身穿連襪褲的人說,「但幹這事應該有點兒樂趣,是不是?——給你。」

  「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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