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孔薩利克 > 迷情毒案 | 上頁 下頁
一〇


  烏麗克·施佩琳這個名字,要是從字義上理解,那是不幸而言中了:施佩琳是一隻「家雀」。她的童年沒有歡樂,青年時期老是受欺負。她繼父對她不懷好意,喝醉了酒在家裡光著屁股走來走去。她參加體操和游泳時,小夥子們總想摸她的胸脯。她15歲時和班上同學去法國旅遊三天,結果被一個男同學破壞了貞操,這對她打擊太大,以致她很長時間拒絕同任何男人接觸。她進芭蕾舞學校後,發現同事們把女人視為一種「中性人」。後來她進了芭蕾舞團,發現女的同性戀者比男的追求者還多,當然也有一些男人經常在演出結束後等在戲院門口,用高級轎車和鑽石金表來引誘她。

  那時的烏麗克還是冷若冰霜,不為任何高級轎車所動。可是當她離開芭蕾舞團,在一家酒吧跳起「表情舞蹈」以後,情況就變了。她終於明白,她的身體也可以是一筆資本,可以是一棵任意利用的搖錢樹。

  於是,烏麗克把她的道德觀鎖進了裝滿鈔票的錢箱,不過她還不是毫無區別地讓任何男人上她的床,而要經過仔細選擇,並且絕不跟某個人保持長期的關係。她有取有舍,這純粹是交易,洗個澡就可以抹掉痕跡,只有一次她忘了自己所定的規矩,上當受騙了。那是三年以前的事了。她30歲時結識了一名來自瑞士伯爾尼的商人。此人對她彬彬有禮,在一個週末帶她到伯爾尼去,讓她參觀了他的企業——一家信託和資產管理公司,位於一座古色古香的寫字樓裡,辦公室裡裝有七台電腦。就在那個星期天,他倆在圖納湖畔度過了柔情繾綣的時光。烏麗克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幸福,以為找到了一個她可以信賴的男人。

  他們共同生活了四個月,烏麗克辭去了工作,結束了以往的生活,心甘情願地扮演情婦的角色。那個名叫貝阿特的瑞士人把烏麗克捧在手裡,對她有求必應,從現實到夢境,從夢境到滿足,烏麗克終於覺得自己有了盼頭。

  一個秋季的一天,貝阿特建議烏麗克把她的財產投到有利可圖的股票生意裡去。畢竟烏麗克積蓄了六萬馬克,這是她賣身賺來的錢,但他們已經不把它當回事兒了。烏麗克高高興興地把錢交給了貝阿特,貝阿特果然給她拿來了股票,印得花花綠綠的,說保證有至少10%的股息,並把股票存進了銀行的保險箱。

  兩個星期以後貝阿特失蹤了。保險箱裡的股票是一堆廢紙,因為根本就不存在那個股份公司。伯爾尼的辦公室人去樓空,只有七台電腦是真的,為的是唬弄那些輕信的顧客,經過長時間的打聽,烏麗克得知貝阿特躲到塞內加爾去了,那是個安全的地方。

  烏麗克的錢被騙得一乾二淨,她的夢想和前途全毀了。她心裡充滿了恨,恨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恨這個欺騙了她的心靈的世界。但同時她也下定決心,不再讓人欺騙,而是要自己來欺騙這個社會。《聖經》裡所說的「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成了她的信條。從此以後她要按照這一信條做人,要報復所有的人,即使誤傷無辜也在所不惜。她本人不也是無辜者嗎?不照樣被人毀了!她現在知道,生活就是不斷地搏鬥,只有比敵人更加無情的人才能成為勝者。

  烏麗克又重操舊業,她的床就是她的店,她在床上認識了弗蘭茨·馮·格來欣先生。他一見面就解釋,他不需要花錢買虛假的愛情,他是在一位朋友的推薦下慕名而來的。烏麗克說,她不想聽這一套,問他有什麼要求,要多長時間,並說好不許有變態行為。馮·格來欣先生看來相當滿意,因為過了兩天他就打電話給烏麗克,請她去一趟托斯卡納酒吧。

  對烏麗克來說,這不是一個陌生地點。上酒吧屬￿她的「業務範圍」,在街頭拉客才丟人。她認為,街頭拉客是道德淪喪的最低點,是徹底拋棄自己的人格。所以她總是上酒吧,跟人聊天,先要扭扭怩怩一番,然後才把「財神爺」帶到家裡。她要讓男人有一種佔有者的勝利感,這樣會得到經濟上的利益:佔有者願意為勝利而投入更多的錢。對一個聰明的女人來說,男人的虛榮心就是一個金庫。

  在托斯卡納酒吧,烏麗克首先遇到的是看門人博羅。他一聽是找馮·格來欣,問都不問就把門開了。薩爾瓦多在酒吧裡迎接她,顯然是等待多時了。他帶她走進酒吧背後的一間大辦公室,馮·格來欣先生從寫字臺後面站起來,薩爾瓦多馬上就退下了。

  馮·格來欣說:「很高興,您接受了我的邀請。我昨天就在等您了。」雖然他倆兩天以前還睡過覺,他仍稱她「您」。這種稱呼造成了隔閡,使烏麗克感到奇怪,兩天以前,馮·格來欣和她共同度過了兩小時,走時給了她1,000馬克,這會兒怎麼裝得像初次見面似的。

  「我需要時間考慮。」烏麗克用眼光掃了一下房間,沒有長沙發,只有皮椅,書架,櫃子和寫字臺。「您喜歡在哪兒,在椅子上,還是在寫字臺上?」

  「別說傻話了!」他有點不快,又有點命令式地說:「我請您來是……」

  「請我來?」她重複一遍,好像這是個陌生的字眼。

  「是的,我請您來!」馮·格來欣走回寫字臺坐下,也沒有請烏麗克坐。烏麗克找了一把皮椅坐下,疊起她那雙長長的腿,露出裙子裡面的小褲衩。但看來這對馮·格來欣不起作用,他看她的眼睛,而不是看她的雙腿。「我有些想法。」

  「我倒要領教領教。」

  「您沒有必要出賣皮肉。」

  「這種話只有有錢人才能說。難道您要給我做道德問題的報告嗎?就憑您?兩天以前……」

  「別再提那個晚上了。我跟您說過,我不需要花錢買女人。」

  「您玩女人說跟摘蘋果似的。」她的聲音像在挑釁,「您找我幹嗎?」

  「我想跟您說說我的打算。」

  「說具體點兒。」

  馮·格來欣從寫字臺裡拿出一瓶白蘭地和兩個杯子,問道:「您也來點兒?」

  「謝謝。我只有上班時間才喝酒。」

  「上班時間,說得好。」馮·格來欣笑著斟滿了自己的杯子,「我發現您還挺幽默,這沒壞處。」

  弗蘭茨·馮·格來欣在慕尼黑某些人士中間首先以「酒吧男爵」的外號聞名。這個看上去像是很有教養、很正派的四十開外的人,專長卻是收買夜總會和酒吧間。他父親留給他一筆400萬馬克的遺產,那是父親從事啤酒花加工掙來的辛苦錢。但學過經濟學的弗蘭茨卻並不把啤酒花加工視為自己的前途,而是幹起了房地產。他選擇的不是住房或者辦公樓產業,而是一種特殊的「物業」。他先買下了三座舊房,經過裝修改建,辦起了「私人俱樂部」——這就是高等妓院的雅稱。當然顧客也是高等的,其中包括產業家、社會名流、政治家、銀行家,直至政府官員。他說過一句俏皮話:「聯邦議院經常在我這兒舉行小型會議……」這自然是誇張,但每個知情人都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些俱樂部頗有名氣,而且在每次的警察搜查中都安然無事。他們是不會對那些正在洗泡沫浴的檢察官進行審問的。

  馮·格來欣成立俱樂部以後,就開始關注慕尼黑的夜生活。他買下別人的酒吧,或者自己開辦酒吧,這些酒吧都設有搞性活動的暗室。由於這種「專項服務」收入以百萬計,父親傳給他的啤酒花加工廠反而成為副業了。如今,馮·格來欣已擁有一個妓院王國,成了一位不可侵犯的人物。

  此刻他以斷然決然的口氣對烏麗克說:「您停止『上班』吧,馬上停止。」

  烏麗克從椅子上一跳而起:「您讓我喝西北風啊?您想支配我,沒門!我把自由看得高於一切,我愛幹什麼就幹什麼,永遠如此,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想跟人睡就跟人睡!一切都由我自己決定!別人甭想指手畫腳,您就更沒資格了!」

  「誤會了,可能是我說得不夠清楚。」

  「您什麼也沒說。」烏麗克走到他的寫字臺前,雙手撐在檯面上,用憤怒的目光看著馮·格來欣,使他又是震驚,又是著迷。他想,這真是個絕色而奔放的女子,有如一頭半馴化的野貓,就這樣正好,他不要徹底馴化她。

  她生氣地問道:「我可以走了吧?」

  「還有幾句話。」

  「何必呢?」

  「您喜歡這托斯卡納酒吧嗎?」

  「跟別的酒吧一樣,都是撈錢的。」

  「它是我開的。」

  「我諒您也不過如此,」面對烏麗克的譏諷,馮·格來欣處之泰然,而且微笑起來。這倒使烏麗克感到不解,我老在刺激他,他還笑得出來?

  「我給您提供一個活兒,就在我這個酒吧,當吧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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