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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一陣沉默。王教授凝視窗外。宿舍區的大門口、屋前、街上,蔬菜攤、水果攤、魚攤天天排成長行。早上農民進城,晚上很遲才收攤回去。他們賣新鮮貨,所以生意興隆。此刻,他們正在拆攤位,用樹枝紮的掃帚清掃街道。可是說些什麼呢,王想,是呀,可是說些什麼呢?

  「爸爸!你在聽我說嗎?」麗雲嚷道。

  「我聽著。」王搖搖頭。「我們都知道治是個聰明的好小夥。但是你清楚,你媽和我都反對這門婚事,一直反對。他在D市,你在K市。他不可能在K市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他們又不會讓你去D市。就算同意你去,那你在D市又遠離我們,我們會很傷心的。你媽會哭個不停,我也會哭,因此我們反對你同治結婚。我們不願失去你。」王又凝視窗外。三個姑娘騎車笑呵呵地拐進內院。「我們沒想到,現在你自己也不願同他結婚了。乖女兒,你們吵架了?」

  「沒有,爸爸。根本沒有。」

  「這麼說你還受治。」

  「是這樣,爸爸。我不知道……我自己也弄不清。」

  「沒有愛情的婚姻如同沼生植物,雖開花,但根底淺,隱伏著危險。」

  「聰明的爸爸,我該怎麼辦?」

  「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女兒,要在靈魂深處認真揣摩。用心尋思,探求實情,三思而行。連你自己都不能給自己解圍,還有准能幫你?古人雲:『認識眾人是智者,認識自己是個有靈感的人。』你就求助於靈感吧……」

  「要這麼簡單倒好了,爸爸。」麗雲聲音顫抖起來。「我被折騰夠了,我已不能控制自己。」

  「你愛上了另一個男人?」

  「我也說不上。這太可怕了,爸爸。」

  「他跟你怎麼說的?」

  「他不知道。也許他永遠不會知道。他也不該知道。」

  「知道該怎麼辦但不為之,這是膽怯!駕馭自己就會變得堅強。堅強些,我的女兒。」

  「爸爸,要是你什麼都知道,就不會這麼說了。絕對不會!」

  「那你就進一步領會領會我的話吧。」

  「我做不到!我不能……這太可怕了。」

  「那你就別再問我怎麼辦,與膽怯鬥,戰勝它。」王突然抬起頭來,一個令他十分不安的念頭閃過他的腦子。「相信我,好女兒……這個男人結過婚嗎?」

  「是個鰥夫。」

  「已經上年紀了?」

  「是的,爸爸。」

  「一個瞭解生活的男人是最好的庇護。他的年齡礙你什麼事?」

  「我不知道。」

  「有個詩人說過:別把他同五針松相比。天寒歲暮,他能容貌依舊?再說你也會變,時間吞噬著青春。」

  「不是這樣,爸爸。他長得不錯。很不錯……問題不在這裡。那是一個無法解決的難題。」

  「你倒說說看,麗雲!」

  「現在還不能,爸爸。」他聽見她直喘氣。「謝謝,我能聽到你的聲音。你對我說了許多至理名言,但還是幫不了我。我得學會等待。」

  「抓燙的東西,手就得弄濕。」

  「碰他時,我手總是濕的。爸爸,這太可怕了。我相信,他一點兒沒察覺。我的上帝,也不該讓他察覺。」

  「『知人先要知心。』我對你也愛莫能助。我把我的手放在你的上方,為你祝福,但願你能作出正確的選擇。我的孩子,你會如願以償的。」

  「是的,爸爸。」王聽見她哭了起來。「代我擁抱媽媽,吻她。我非常愛你們,可我不能沒有你們。」

  喀嚓一聲電話中斷。王掛上話筒。她說不下去了,他想。我那可憐的寶貝女兒。

  門房已喝完一杯茶,搔了搔頭問:「麗雲怎麼啦?」

  「很好。」王教授朝門走去。「她明天去摩梭人那兒。」

  「一個好勇敢的姑娘。你該為她自豪。」

  「是這樣的。」

  「你說了這麼多名言……」

  「她想知道些中國古老的格言,再翻譯給那個德國客人聽。」王欲言又止,拉開門又說了句:「沒有智慧就如烤麵包沒麵粉。」

  回到二樓住所,王對他夫人說:「莉貞,我們的女兒心事重重。」

  莉貞正在灶旁燉大白菜忙晚餐。她抬頭望瞭望。晚上她還得給大學生做報告。她寫了首歌,現在孩子們在學校天天唱這首歌,為此她受到部裡的表揚。電視機旁的小桌上醒目地放著一張金字封面、裝幀華麗的獎狀。她還被收入《中國婦女名人詞典》,這是一個莫大的榮譽。因此學校當然願意請她作報告。

  「彥又在搞些什麼名堂?」她問。

  「不是我們的老大,是麗雲,是小的那個,又有苦惱了。」

  「麗雲?」莉貞挪動一下灶上的鍋。「她病了嗎?」

  「是的。」

  「哦,她怎麼啦?她現在在哪兒?」

  「她在鬧戀愛了,現在在L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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