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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人人都想賺錢,把集裝箱從中國運往德國,航運公司、出口商、批發商、婦女時裝店、財政局都想賺錢……」

  「我不相信,我在歐洲會幸福。請原諒,拉特諾夫先生,我不想侮辱您的國家。」

  他們又擠進人群中。拉特諾夫發現一張長桌上堆滿廢舊雜物。眼鏡架旁放了些生銹的鐵熨斗。手工制的鐵手鐲、很富藝術性的髮夾和發又零亂地散在桌上。還有舊油燈、剪刀、手工打的大釘子和鉗子、青銅和陶瓷雕像、形形色色的項鍊、印花皮包和黃銅腰帶搭扣。在這些廢舊雜物裡有一管黑木制的鴉片煙槍,煙嘴是翠綠玉雕的。

  拉特諾夫停下來,拿起煙槍放到眼前細看,發現玉制的煙嘴上刻有許多圖案。

  「這真的是老古董嗎?」他問。「還是為了招徠旅遊者而把它修成這副古色古香的模樣?」

  「這把舊的鴉片煙槍像是真的。」麗雲從他手裡拿過來,也仔細看了一番。

  「那兒還刻了些什麼呢?」拉特諾夫說。

  「我正在辨認呢。是的,它有一百多年了,那是清朝的,人們也稱它滿洲王朝。上面刻了一句箴言:百年歲月充其量只是一小睡。」

  「確實如此。我買下這管煙槍。」

  「先還個價……」

  「您在這方面是天才。」

  他從麗雲手中拿回煙槍,把它又放到桌上。賣主是個皮膚黃黃的老頭,那頂大草帽蓋住了稀稀拉拉的白髮,他驚奇地望著拉特諾夫。他的目光像在說,你為什麼不買下這管煙槍?難得有這麼一把。瞧,這煙嘴,這是藝術珍品!這樣的煙槍你上哪兒去找?

  「我出60元。」麗雲說話的口氣像是價就這麼定了。

  老頭舔了舔他那狹長的嘴唇,露出了牙,前面少了兩顆門牙。

  「好閨女,」老人說話時聲音忽高忽低。「你對年份和藝術毫無感受力。200元,要不,就別再談了……」

  「尊敬的大伯……我加到100元。我說話算數。」麗雲隨手拿起桌上的煙槍,把它交給拉特諾夫。

  「我的老祖宗和我的爺爺……」老頭喃喃自語。

  「保佑他們上天堂。這管討人嫌的煙槍,除了我,有誰肯付你100元?」

  「你說100元,閨女?」

  「是的,我是這麼說的。」

  「智慧勝利了,因為它是最偉大的力量。我很高興,是你買下我祖先的這件遺物。」

  討價還價時,拉特諾夫退離攤位兩步,因為熏黑的煙槍頭有味道,一股甜香味直沖他的鼻子裡。他的鼻黏膜像是貪婪地吸了個夠。瞧,他想,這煙槍准是才抽過,這香味多新鮮,哪是什麼存放一百年的煙槍,這管煙槍像是昨天才使用過,在精美翠玉雕刻的煙嘴旁還有股淡淡的甜香味。麗雲朝他轉過身來,他趕緊把煙槍垂下。

  「這就是您的了。」她說。

  「我得怎樣感謝您呢?」

  她沒吭聲,手伸進總是套在頸脖子上的繡花彩色挎包,付錢給老頭。他慢慢地、恭恭敬敬地點了一遍,點了點頭。點完後,老頭才把煙槍包進一張精美的薄紙裡。

  「我該給您多少錢?麗雲?」拉特諾夫問。

  「100元。」

  「這麼說,您買這個珍寶只付了100元。」

  「一分錢也不多給。」

  「這才30馬克啊!」

  「這相當於一個中國人半個月的工資。您得這樣算,不是用資本主義的數目。」

  他們在喧鬧的市場上轉了一小時。麗雲在衣料攤雲集的街上買了一段淺藍色亞麻布料,做夏裝用,上面有自圓點和尖棱角圖案。

  「您也縫衣服?」拉特諾夫問。

  「不,我認識一個好裁縫。我可沒縫紉的天賦。」

  他倆回來時,文英已在車旁等候,他抽著煙,手裡拿了一瓶啤酒。他見拉特諾夫和麗雲來了,趕緊猛吸一口粗氣,呼嚕一聲吐了口濃痰。

  「謝天謝地,這下我們總算不用為這口痰犯愁了!」拉特諾夫挖苦地說,說罷,上了車。他對這個農村集市又望了一眼。這是真正的中國……只有很少人瞭解它。要是誰在上海繁華的大街上散過步,就說瞭解了中國,那他是個傻瓜。中國始於那「百年歲月充其量只是一小睡」的地方,正如那管煙槍嘴上這麼刻著的。

  拉特諾夫對麗雲隻字沒提煙槍上的那股甜味,以及他的懷疑:不久前有人用這煙槍抽過大煙。

  事後證明,他沒有這樣做是一個錯誤。

  緬甸街微微向上伸展,兩旁的大樹蒙上了載重車卷起的灰色塵土。巡邏隊的三名戰士站在路邊,他們那訓練有素的目光注視著來往的每輛車。有時他們叫載重車停下,接受檢查,在滿載的貨物裡搜尋一番,再盤問一下司機。羅少尉在柵欄處指揮來往交通時,還有五名戰士前來幫助這三名戰士執行檢查任務。

  這是緬甸街上的一次例行檢查。這條街今天成了販毒分子的生命線,因而聲名狼藉。海洛因、可卡因、鴉片和罌粟濃縮液通過這條街被走私,偷運。

  因此對緬甸街的監督、檢查特別嚴。

  金三角的走私者知道,當他們裝扮成老實的貨運商人把幾公斤「貴重的貨物」藏在其他貨裡時,要冒多大風險。那些毒梟卻安坐金三角,不受攻擊。他們周圍有裝備一流的私人衛隊,甚至還備有裝甲車和火箭炮。

  這天,羅華清少尉的巡邏隊不走運。對面開來的載重車顯然在提醒往前行駛的車。前燈閃一下示意:夥計,100米以外處有當兵的。有幾輛車就拐進了一條橫街,在樹林裡避避。也有人向拉特諾夫的車閃光打信號示意。文英捶了一下方向盤,罵了一聲。「哦,他媽的!」

  「他說什麼?」拉特諾夫問。麗雲撇撇嘴。

  「嗨,扯蛋!一輛載重車的司機提醒我們當心。」

  「當心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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