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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很好!你走吧。我要工作了。」

  卡爾文揮揮手讓他走人。傑克跟他道過謝,出了辦公區,下樓梯直奔屍檢房。他跟太平間的技師和保安處的頭兒打了招呼。通往三十街的出入口門開著,吹來一陣風,這就是紐約居民所謂的新鮮空氣了。他右轉往前走,路過步入式冰櫃和單個冷藏櫃,水泥地面上汙跡斑斑。到了屍檢房,他透過窗戶上的鐵絲網往裡看。兩個穿著全套防護服的人正在做清理工作。離他最近的屍檢臺上躺著一具屍體,切口已經縫合。顯然屍檢已經結束了。

  傑克把門開了條縫,大聲詢問是否有人知道蒙哥馬利大夫的去向。有個人說她五分鐘前就走了。傑克小聲罵了一句,轉身往回走,乘電梯上了五樓。在電梯裡他考慮採取什麼方式跟勞麗解釋比較好。直覺告訴他,突然冒出來這個變故,勞麗肯定會不高興,本來她媽媽為了星期五的婚禮給她施加的壓力已經夠多的了。

  她確實在辦公室,正在整理桌面上的東西,顯然是剛回來。裡瓦還在打電話,對他倆視而不見。

  「給我送驚喜來了?」勞麗高興地說。

  「但願吧,」傑克說。他屁股靠在勞麗的辦公桌邊上,低頭看著她。沒別的椅子。法醫署設施陳舊,法醫們不僅需要共享辦公室,而且辦公室本來就很小。兩張辦公桌,兩個檔案櫃就塞滿了。

  勞麗目不轉睛地盯著傑克看,藍綠色的眼睛裡寫滿了疑問。她把頭髮全都盤上去,用一隻假玳瑁的髮夾固定在頭頂,幾綹捲曲的碎發順著臉頰垂下來。「什麼叫『但願吧』?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她警惕地問。

  「我妹妹亞曆克西斯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

  「不錯啊。她現在好嗎?我一直奇怪你倆為什麼不多點接觸。特別是現在,她和丈夫關係不好。他倆還在一起嗎?」

  「她很好。他倆還在一起。她打電話來就是說他的事。他現在很困難。有人控告他治療失當。」

  「太糟糕了。你常說他是個很好的醫師。我最聽不得這種事了。我們做法醫的才最知道什麼樣的醫師該被控告呢。」

  「那些醫師把鑽研醫術的時間都用在風險防範上了。」

  「到底出什麼事兒了,傑克。我知道你來不是跟我討論治療失當的。這點我能肯定。」

  「顯然我妹夫的案子前景不太樂觀,至少亞曆克西斯是這麼說的。而且他的自尊心全部建立在做個好醫師上,所以她擔心這案子要是輸了,他會精神崩潰。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的婚姻和家庭也會瓦解。如果亞曆克西斯沒有心理學博士文憑,我也不會相信這些說法。可她有,所以我覺得可能她說的有道理。」

  勞麗把頭往旁邊偏了一點,換一個角度看著傑克。「這麼一番鋪墊,顯然跟你要說的事有關。而且我覺得肯定是我不愛聽的。」

  「亞曆克西斯懇求我趕到波士頓幫忙。」

  「你能幫什麼忙啊?」

  「也許就是握著她的手吧。我也懷疑能不能幫上忙,也跟她說了。可她幾乎就是在求我了。說老實話,她讓我覺得挺內疚的。」

  「哦,傑克,」勞麗痛苦地嘟噥著。她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你要去幾天?」

  「我希望只要一天。我跟卡爾文也是這麼說的。」然後傑克飛快地加上,「我到你辦公室準備先跟你說的,發現你在屍檢房,所以下樓的時候順道去了趟卡爾文的辦公室。」

  勞麗點點頭。她低頭看著桌面,手裡擺弄著一個變形的回形針,心裡顯然在設想自己和傑克的妹妹到底誰更重要。「你也知道,現在是星期一下午,我們的婚禮定在星期五下午一點半。」

  「我知道,可你和你媽媽在張羅一切。我負責蜜月,那部分都安排好了。」

  「沃倫怎麼辦?」

  「據我所知,他自己說沒問題,不過我可以再問問他。」傑克決定不了應該由誰來當伴郎,沃倫還是路。最後抽籤決定,沃倫抽中了。除了沃倫和路,傑克還請了同辦公室的謝·馬克格文大夫和打籃球的哥們兒出席他的婚禮。出於種種原因,他特意沒請家人。

  「你呢?」

  「我都準備好了。」

  「那你去波士頓豈不是要面對你妹妹的女兒?我是不是應該擔心呢?以前你跟我說,這是個很大的問題。她們現在多大?」

  「一個十五,一個十一,一個十歲。」

  「你女兒當時不是一個十一,一個十歲嗎?」

  「是的。」

  「這些年你跟我說過你的思維方式。我擔心你跟她們接觸之後可能會受傷。你住哪兒?」

  「住家裡!亞曆克西斯堅持這樣。」

  「我不管她堅持什麼。你自己覺得呢?如果你覺得不舒服,別勉強,就住旅館。我不想你因為這個受傷,然後決定婚禮不辦了。你去波士頓很有可能觸到舊傷口。」

  「你太瞭解我了。你說的我都考慮過。我覺得終於可以仔細考慮這種風險,而不是繼續逃避了。這是個好兆頭。亞曆克西斯指責我個性中有逃避傾向。」

  「好像我不知道似的。你考慮了那麼久才決定跟我結婚。」

  「別找架吵啊,」傑克笑著說。他等了一會兒,確定她明白自己是在開玩笑。她剛才說得都對。有很多年,傑克一直活在內疚和悲痛中,覺得自己不應該快樂。他甚至覺得該死的是他,而不是瑪麗蓮和女兒們。

  「如果我說服你不去,那就太小氣了,」勞麗繼續說道,語氣很嚴肅。「可說實話,你去我並不開心。不僅僅為了我自己,也是因為這麼做你會受傷。星期五我們就要結婚了。別到時候從波士頓給我打電話說婚禮延期。如果那樣,就不是延期了,乾脆取消。我希望你不要把這個當成無理取鬧。這麼多年了,我就是這麼想的。該說的都說了,你想去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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