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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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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爭朝夕的緊迫感促使他不由自主地撿起主登記表,那上面記載著近十年拍攝的顱骨X光片。他逐件核對登記號碼和散亂的底片,很快就理順了存盤次序。他拿起第一隻封套,在登記表上劃掉名字,從封套裡取出所有的X光片,揀了兩張匹配的顱側X光片,把其餘片子仍舊放回封套裡。 他將必需的信息輸入計算機之後,把一張片子饋入激光掃描儀,又把另一張片子插上讀片燈。存盤的X光報告放在打印文件的承受架旁。 馬丁像大多數脾氣固執的人一樣,喜歡按部就班地辦事。他記下馬利諾、盧卡斯、柯林思和麥卡錫的名字。電話鈴響了,是丹妮絲打來的。她說下午的第一份血管造影準備好了。菲力普斯略加思索後說,他的在場是多餘的,建議她先獨立做起來,只要感覺滿意就行。如他所料,丹妮絲很高興得到他的信賴和支持。 他繼續審看表格,劃掉了柯林思的名字,在馬利諾的名字後面注上:太平間遇沃納。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守屍人想必知道莉薩·馬利諾屍體變故的內情。他在麥卡錫的名字後面注上:神經外科實驗室。還剩下盧卡斯。經與特拉維斯通話後他確信盧卡斯不在紐約醫療中心,除非化了名,卻又不大可能。所以他在盧卡斯的名字後面注上:夜班護士,神經科病房西十四。 他拎起話筒再撥住院部。電話鈴響了多遍才有人來接。 要找的人仍舊不在,只好留下自己的名字,要求對方回電話。 計算機停止了運算,菲力普斯心跳加劇。他讀著輸出報告,把它同存盤的報告單做比較,又審看了X光片。計算機系統不但診斷出報告單上提及的內容,甚至還發現輕度骨質變厚和額竇混濁,這些在原報告單上都忽略了。他又看了X光片,不禁為計算機發揮的神奇功能所折服。他正想用同樣的程序診斷第二張片子,海倫從半掩的門中探身進來,不無歉意地向他報告,「頭頭」馬上要見他。 * * * 哈羅德·戈德布拉特醫師的辦公室在大樓的那一端,位於大樓側翼。這部分建築物如同一個腫塊,突出到中央大院。你只要一步入那些辦公室,就會意識到已經進入他的領地。那裡的地板上鋪著地毯,四壁鑲嵌桃花心木護板。這一切不由得使菲力普斯聯想起開設在市中心的律師事務所。他們使用的信箋上電話號簿似的印著眾多的頭銜。 菲力普斯敲了敲沉重的木門。戈德布拉特端坐在寫字臺後面。寫字臺用紅桃心木製成,碩大無朋。室內佈置有意無意間模仿總統的橢圓形辦公室。戈德布拉特醉心權欲,運用馬基雅維利式的謀略〔注:馬基雅維利:意大利政治家。馬基雅維利式謀略指為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譯者注〕苦心經營了一輩子,終於成了國際知名的放射學權威。在神經放射學領域中他確曾有所建樹,可是如今卻變得因循守舊。他的事業知識日趨老化,抱殘守缺而無所開拓。馬丁雖然不免鄙薄他在諸如計算機輔助X光斷層掃描之類的先進設備方面的可憐的知識,但總的說來對這位前輩還是相當尊重的。放射學畢竟是在他的推動下才發展到今天享譽醫學界的地位。 戈德布拉特站起來與菲力普斯握了握手,讓他坐在寫字臺對面的椅子上。這是一位精神钁爍的老人,六十五歲左右。他的衣著不改當年,還是一九三九年哈佛大學畢業時的裝束,穿的是三件一套的西服,四四方方的。褲子寬鬆如袋,褲管在離腳踝一英寸處折邊。他的襯衫領上系著窄邊蝴蝶結領結,手結的,所以顯得彎彎的不很對稱。滿頭銀髮剪成平頭髮式,鬢角略為高出耳根。他透過班傑明·富蘭克林式眼鏡的金屬框架上緣,打量著馬丁。 「菲力普斯醫師,」戈德布拉特坐回到他的椅子裡,把肘部擱在桌上,手掌交叉地搓了搓,發話道,「你半夜裡把冰冷的屍體從太平間拉到神經放射部來,這種做法不太正常吧。」 菲力普斯承認這樣做聽起來荒謬絕倫,然後作了解釋——他不想辯解——先談了他同邁克爾斯合作研究X光診斷程序,又談了利用計算機程序從莉薩·馬利諾的X光片上發現腦密度異常,需要再拍些片子才能確診病變性質,而且迫切需要追蹤,藉以確立用計算機系統分析診斷X光片的新概念。 戈德布拉特頗具長者風度地點點頭,笑了笑說:「聽你這麼說,馬丁,我真有點懷疑你是否明白你在幹的事情。」 「我相信我是明白的。」 戈德布拉特的評論很使菲力普斯驚訝,也使他生氣。 「我不是指你那壯舉的技術方面,而是就你的所作所為會帶來的後果而言。坦率地說,本部門不會支持把病人與大夫進一步隔離的做法。如今的病人已經與大夫疏遠得夠了。你提出了一套由機器取代放射醫師的系統。」 馬丁不禁愕然。他沒料到戈德布拉特竟會指責他離經叛道。這番指責倘若出自與他勢均力敵的同行之口尚屬情有可原,他的競爭對手比比皆是。 「你的前程遠大,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而且我有責任保持本部門在醫學中心的協調。真心希望你改弦易轍,把研究方向轉向更容易為人們接受的課題。不管怎麼樣,未經准許你不能再去給死屍拍什麼X光片了。下不為例。」 菲力普斯頓時領悟,曼納罕姆向戈德布拉特告過他的狀了,舍此別無其它解釋。可是曼納罕姆平素妄自尊大,不可一世,從來不允許別人搶他的風頭。為什麼他會串通戈德布拉特,也許還包括德雷克,合夥謀算他呢?百思不得其解。 「最後一點,」戈德布拉特把十個指頭迭成尖塔狀說,「有人要我留意你和一個住院醫師之間存在的某種曖昧關係。我認為本部門不會對這種親昵行為熟視無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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