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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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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進來的時候有個住院醫師正好在使勁剪開肋骨。雷諾茲看見他,朝他走來,手裡還拿著一柄大解剖刀,像舉著屠宰刀。馬丁滿不在乎地打量四周,避而不看面前進行的屍體解剖。解剖區彷佛手術區,嶄新的設備非常先進,四壁都砌了瓷磚,沖洗方便。不銹鋼解剖台共有五個,靠後面的牆壁上是一排冷藏間的方門。 「你好,馬丁。」雷諾茲用圍裙擦了擦手招呼他,「聽說了馬利諾病例,很遺憾。我原本樂意幫這個忙。」 「我能理解。謝謝你盡了心意。既然屍體不解剖了,我就打算給它做一次計算機輔助X光斷層掃描,做出的結果卻令人大吃一驚。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雷諾茲搖搖頭。 「大腦不見了!有人取走大腦,把屍體頭部縫合復原。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就是嘛。」 「上帝啊,倘若讓報界獲悉,把這事捅出去,不曉得會鬧出怎樣的亂子來呢。更不必說家屬得知後的反應了。他們堅決反對屍體解剖。」 「這正是我來找你談談的原因。」 沉默。 「等一等、你不會懷疑病理部捲入此事吧?」 「不得而知。」菲力普斯實說。 雷諾茲的臉漲得通紅,額頭上暴起青筋:「我可以向你保證,屍體從未送到這裡來過,而是直接送太平間。」 「神經外科會不會做手腳?」 「唔,曼納罕姆手下的人很難說,不過我想他們也未必會幹出這種荒唐的事情。」 馬丁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膀,然後據實告訴雷諾茲,他到這裡來轉一圈是為一個叫埃倫·麥卡錫的病人,大約在兩個月前死在急診室裡。他想打聽這具屍體有沒有解剖過。 雷諾茲摘下手套,推開重重大門走到病理部中心區,利用病理室的終端設備接通主機計算機,輸入埃倫·麥卡錫的姓名和編名。計算機顯示屏上立刻顯示出姓名,接著出現解剖序號、日期和死因:腦外傷導致大腦內大量出血以及腦疝形成。雷諾茲影印了一份解剖報告遞給菲力普斯。 「你們解剖了大腦嗎?」 「哪能不解剖呢?」他從菲力普斯手中取回報告,邊看邊說,「你以為腦外傷死者的大腦我們就不解剖嗎?」 菲力普斯朝他看了看,他倆在醫學院實驗室共過事。打那以來雷諾茲的體重增加了五十磅,後脖子上脂肪堆積,遮住了衣領。他的臉頰鬆弛,皮下的毛細血管密佈。 雷諾茲讀著報告說: 「車禍前可能發作過癲癇。」 「如何斷定的呢?」 「舌頭有多次咬過的痕跡。尚未確認。只是猜測……」 菲力普斯聽罷感觸頗深。他知道那樣細微的痕跡通常只有法醫病理學家才發現得了。「這是腦組織切片的記錄,」雷諾茲說,「大出血。可是有些現象值得推敲。顳葉皮質切片表明孤立的神經細胞壞死,幾乎沒有神經膠質反應。缺乏進一步診斷。」 「枕骨部位的情形呢?」菲力普斯問,「從X光片上我依稀看到那個部位有些異常。」 「取了一個載玻片,檢查結果正常。」 「只取了一片?真見鬼!我以為總應該有幾片。」 「算你走運,報告上說明腦子已經製成標本。稍等片刻。」 雷諾茲從檢索卡片箱裡抽出貼著字母M的抽屜。菲力普斯心裡升起一線希望。 「嗯,大腦已經製成標本保存起來,但是不在我這裡。神經外科曾經來要過。估計現在放在神經外科實驗室。」 菲力普斯順道去看了丹妮絲,她在做單一血管造影,操作步驟幹淨利落,無懈可擊。然後他直接去外科部門。他避開擁擠的候診病人,穿過候診區來到手術區詢問台。 「我找曼納罕姆,」他對棕色頭髮的護士說,「你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做完手術嗎?」 「當然曉得。」 「那麼要等到幾點鐘呢?」 「二十分鐘以前就出來啦。」旁邊兩個護士聽了哈哈大笑。顯然手術順利,所以她們都興致勃勃,「他的住院醫師還在縫合術口,他本人在休息室。」 菲力普斯找到曼納罕姆,他正在會客。兩個來訪的日本醫師分別站在他的兩側,朝他頻頻微笑鞠躬。另外還有五個外科醫師作陪,啜飲著咖啡。曼納罕姆拿著咖啡杯的手裡還夾著香煙。雖說他在一年前戒煙了,其實只是不再掏錢買煙而已,變為向別人要煙,不管是誰。 「所以你們該知道我對那個自作聰明的律師講了些什麼了吧。」曼納罕姆空著的手打了個戲劇性的手勢說,「當然,一切得由我說了算。你們不妨想想,我的病人要誰給他們動腦外科手術呢?難道讓清潔工來幹嗎?」 在座的人不約而同發出嘖嘖的讚歎,不久先後散去。馬丁無暇他顧,直趨曼納罕姆。 「啊哈,我們的放射學專家來啦,請多指教。」 「樂意效勞。」菲力普斯高興地答道。 「不過,我得告訴你,昨天你在電話裡開的小小的玩笑我可不太欣賞啊。」 「不是玩笑,」菲力普斯說,「真對不起,昨天說的那番話似乎不合時宜。我不知道馬利諾已經死了,而我注意到她的X光片上隱約可辨的異常跡象。」 「你的職責是在病人死亡前看X光片。」曼納罕姆惡狠狠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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