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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取完樣,瑪麗莎離開病人,心中比先前更為疑惑了。她開始懷疑,這種病是否非得經過極為密切的接觸,尤其是粘膜接觸,才會傳染。因為打網球顯然超出了這條模式的範圍。

  送走第二批樣品,瑪麗莎又拿起紮布拉斯基醫生的病歷,詳細地讀了一遍病史,動手草擬給裡克特醫生排過的那種日程表。補充上從紮布拉斯基太太和秘書那兒得到的材料,她發現還有必要找她們。雖然這樣的工作未曾幫助確定洛杉磯暴發的病毒宿主,瑪麗莎還是期望通過同樣的程序,找出除了兩個醫生參加了同一眼科會議之外的共同點。

  十二點之後,杜布切克、弗裡蘭和萊恩醫生到了。看到他們,瑪麗莎如釋重負。紮布拉斯基醫生的病情在繼續惡化。負責醫生要求做一些血常規化驗,以便確定病人的水合作用狀況。瑪麗莎是進退兩難:既要治療病人,又要保護醫院。她最後允許這些化驗在病人的病房裡做。

  簡短地道了問候,CDC的醫生們便動手安裝流動實驗室,加強病人的隔離措施,只冷落了瑪麗莎一個人。萊恩醫生讓人抬進幾個大風扇。弗裡蘭醫生去了行政辦公室,研究改善檢疫的措施。

  瑪麗莎回頭去看那些病歷,可是不一會兒便挖掘完了它們所能提供的資料。她起身漫步到流動實驗室。杜布切克脫了夾克,卷著袖子,正跟兩個技工一起工作。實驗設備的自動化學分析部分有了電子故障。

  「我能幫點什麼忙嗎?」瑪麗莎說。

  「我想不出你能幫什麼忙。」杜布切克答了一句,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立刻轉向一個技工,建議換一個監測電極。

  「我想花幾分鐘彙報一下我的發現。」瑪麗莎說,希望跟他談談紮布拉斯基也參加了聖迭戈醫學會議的事。

  「只好等一下再說了。」杜布切克冷淡地說。「讓這個實驗室工作起來比流行病理論更重要。」

  回到護士台,瑪麗莎心潮起伏。她沒有料到,也不應該得到杜布切克的嘲諷。如果他想貶低她的作用,那算是如願以償了。坐在桌邊,瑪麗莎權衡起來。她可以留下,希望他回心轉意,方便時給她十分鐘。也可以離開,去睡上一會兒。她選擇了睡覺。她把資料放進公文包,下到一樓去取衣箱。

  七點鐘,瑪麗莎被接線員如約叫醒了。她沖了浴,穿上衣服,發現對杜布切克的忿恨已經煙消雲散。他到底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呀。如果艾伯拉失控蔓延,是他,而不是自己,要承擔一切責任。

  回到隔離病區,CDC的化驗員告訴瑪麗莎,杜布切克早上五點回旅館了。不知道弗裡蘭和萊恩在哪兒。

  護士台那裡有點忙亂。夜裡又有五個艾伯拉嫌疑病人住了進來。瑪麗莎搜集了病歷。當她按先後次序排列時,發現紮布拉斯基醫生不見了。她問值班護士知不知道他在哪兒。

  「今天早上四點剛過,紮布拉斯基醫生就死了。」

  雖然在意料之中,瑪麗莎還是有點難過。在下意識裡,她一直盼望會出現一個奇跡。她坐下來,把臉埋進雙手中,過了一會兒才強打起精神看新病歷。有事做就不會那麼難過了。她不知不覺地伸手摸摸脖子,看有沒有腫塊。一個地方有點軟。會不會是個腫大的淋巴結?

  叫瑪麗莎高興的是,CDC醫院傳染病計劃主任萊恩醫生來了。他的眼圈發黑,臉皮鬆弛,下巴上滿是胡茬,顯然又熬了一夜。瑪麗莎微笑起來。她喜歡他稍微矮胖的身材,團團多皺的臉。這讓她聯想起一個退休了的橄欖球運動員。他筋疲力盡地坐下,按摩著太陽穴。

  「看起來這次會跟洛杉磯一樣糟糕。」他說。「又有一個病人在往這兒送。還有一個在急診室。」

  「我剛剛開始看新病歷。」瑪麗莎說,突然為昨夜的離開而慚愧起來。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萊恩醫生說。「所有病人似乎都是從醫院傳染去的。我對此特別不安。」

  「他們都是紮布拉斯基醫生的病人嗎?」瑪麗莎問。

  「那些是。」萊恩指著病歷說。「都在最近看過紮布拉斯基。不用說,他在做檢查時傳染給了他們。兩個新病人是塞斯特醫生的病人。在過去的十天裡他們動過手術。塞斯特做的麻醉。」

  「那麼塞斯特自己呢?」瑪麗莎問。「你覺得他得病的途徑跟紮布拉斯基一樣嗎?」

  「不是。我跟他仔細談過。他是紮布拉斯基的網球搭檔。」

  瑪麗莎點點頭。「可是這樣的關係怎麼能傳染疾病呢?」

  「在紮布拉斯基得病前大約三天,塞斯特在球局中間借用過他的毛巾。我認為問題就出在這兒。傳染途徑似乎是建立在體液直接接觸上。我認為紮布拉斯基跟裡克特一樣,也是索引病例。」

  瑪麗莎羞愧極了。她問了那麼多問題,卻功虧一簣,錯過了最緊要的一個。她告誡自己再也不要犯同樣的錯誤。

  「要是我們知道艾伯拉最初是怎樣進入這個醫院的就好了。」萊恩醫生委婉地感歎道。

  杜布切克來到了護士台。他也倦容滿面,臉卻刮得乾乾淨淨,也像平素一樣衣冠楚楚。看見他,瑪麗莎很驚訝。如果他是五點鐘離開的話,哪有時間淋浴換裝,更不用提睡覺了。

  不等杜布切克插入他們的交談,瑪麗莎就搶先告訴兩位醫生,紮布拉斯基和裡克特一起參加了聖迭戈醫學會議,並且住同一旅館。

  「過去太久,無關緊要了。」杜布切克武斷地說。「那次會議是六個星期以前舉行的。」

  「可那是兩個醫生之間唯一的聯繫呀。」瑪麗莎爭辯說。「我覺得應當繼續追查這件事。」

  「隨你的便吧。」杜布切克說。「但是,我要你去一下病理部。今天早上他們要解剖紮布拉斯基。你要確保他們採取一切預防措施。告訴他們,我們需要速凍的肝、心、腦和牌的樣本,用來做病毒分離實驗。」

  「腎呢?」萊恩插話。

  「對了,腎也要。」杜布切克說。

  瑪麗莎離開時覺得自己像一個使喚丫頭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得到杜布切克的尊重。接著她想起了是如何失去它的。於是,沮喪便被洶湧的憤怒取代了。

  每天這個時候,病理部都是最忙碌的地方。瑪麗莎被引到解剖室。她知道在那兒能找到藍德醫生。不過一想起他那副傲慢自負的態度,她並不熱心跟他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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