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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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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看見了她。「請原諒,」我對瑪德琳說,然後擠過人群向她走過去。 她正在一小群人中間與卡什說話,我佇立片刻,默默地看著她,羡慕不已。燒烤的火光閃映著她的臉龐,照亮了她的微笑,眼影使她的大眼睛顯得比平常更大。我擠過人群,朝她走去。「凱茜,」我說。 她轉過來看著我,刹那間,她的微笑由溫文爾雅變得燦爛奪目,她的臉頰微微一紅,說道:「你好。」 「你好。」 一時無語,既不是尷尬,也不是語塞,只是一個停頓。 「你覺得好些了嗎?」我問道。 「噢,你是說過了一個下午以後?」她說。「是的,我很好。謝謝你揮拳相助。」她的聲音告訴我,她說的是真心話,而並非僅僅是出於禮貌,她微笑著。 我環顧著寂寥之夜蒼穹下面的人群。「你以前參加過這樣的活動嗎?」我問。 「沒有,但是我到菲尼克斯來過一次,」她說。「是乘『灰狗』長途汽車來的,那是幾年以前的事了,我當時還是個學生,所以我們住的地方沒有這麼豪華。我們在美國旅行,生活非常簡樸。」 「你一個人來的?」 「不是。和一個男朋友一起來的。」 我想像著學生模樣的凱茜在亞利桑那州的酷熱中旅行的情景:牛仔褲,T恤衫,長髮束在腦後,無憂無慮。「這小子真有福氣,」我想道,但我馬上意識到自己不禁大聲說了出來,臉上不由得紅了起來。 凱茜大笑起來。「我已經好幾年沒見到他了。」 「你有任何意中人嗎?我指的是,現在有嗎?」我脫口而出。此話出口之後,我方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對於我是何等重要,我是多麼渴望得到我期盼的答案。 她滿足了我。「沒有,」她說。「一個也沒有。」她停頓了一下,抬起臉來看著我。「你呢?」 我立即想到了戴比,她那圓圓的臉,含笑的眼睛,還有她去世前一天晚上我們之間的談話。那次談話向我揭示了某些道理,使我認識到應該享受人生,應該與他人共享人生。戴比原本完全可能在我們中間。不過,雖然佳人已逝,她的活力猶存,我幾乎能夠聽見她在慫恿我和凱茜交往,取笑我過於靦腆羞怯。但是,我不能把這一切和盤托出。 「沒有,沒有人,」我說。我好像感到凱茜聽了這話松了一口氣,我勇氣大增。「那麼,你們乘著大巴士還去了哪些地方?」我問道。 她把她的環美之行統統告訴了我,此外,還講了許多其他事情,諸如朋友、家庭、大學、書籍、男人等等。我也談了許多許多,我們一直談到深夜。我們坐在游泳池旁覆滿青草的斜坡上,看見其他與會者紛紛離去,回屋就寢。終於,淩晨2點半,在所有的人全都離去很久之後,我們也起身離去。我唯恐做出什麼荒唐事,葬送了這個美好之夜留下的一切,於是,向她道了聲晚安,親吻了她的臉頰,便輕輕哼唱著歌兒,回我自己的房間去了。 我乘了一輛出租車去市中心赴傑克·索爾蒙之約。我看著車窗外林立的廣告牌,還有通往菲尼克斯市區的道路兩旁的商店。那些商店全都是木結構,被太陽曬得仿佛都快冒煙了。我想起了凱茜,想起了她那在星光下閃亮的黑眼睛和聰慧的面孔,還想起了前一天我們一起坐在游泳池邊上時,我感覺到的她內心深處的軟弱無依。 但是,她並不是唯一一個感情脆弱的人、我自己的感情也已袒露無遺,任凱茜隨意對待之。自父親逝世以後,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掩飾著自己的感情,免遭外部事件的侵擾,例如我母親的精神病。起初,我把自己的感情能量傾注在長跑中,現在則投入到交易場上,毅力、決心和自律。這就是我獲得奧林匹克獎牌的源泉,這也將是使我成為一名優秀交易員的精神力量。 現在,我發現自己想鬆開多年來束在頭上的緊箍咒。我有點兒害怕,但又覺得格外振奮。為什麼不呢?冒這個險值得,我好奇地想看看到底會出現一種什麼情景。 但是,她會接受我嗎?遭到拒絕是難以承受的,非常難以承受。 當出租車駛近菲尼克斯榮昌儲貸銀行辦公大樓時,只見大樓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辦公大樓看上去好像是用生產太陽鏡的同一種玻璃建造而成的,你可以從中看見自己的影像。這幢閃閃發光的巨型立方體狀大樓高高聳立在構成現代美國城市基礎的混凝土、瀝青、木板和灰塵之上。 出租車駛進空著四分之三泊位的停車場。我鑽出汽車,朝大樓走過去,儘管附近道路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但是這幢大樓靜悄悄地矗立一旁,透出一股威嚴之氣,大樓裡沒有人員出出進進,這使我想起了詹姆斯·邦德影片常常在結束時突然出現的那種神秘的充滿險惡的裝置。我以為會有穿著奇異制服的毫無表情的機器人出來迎接我呢。實際上,一個正在看報的胖保安警衛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揮手示意我向電梯走。 投資部在二樓,一位秘書接待了我,請我在一把皮扶手椅上坐下,接待區非常空曠,四把椅子安放在正中間。 我坐下等候,菲尼克斯榮昌儲貸銀行的年度報告就擺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在「從廢墟中為你帶來繁榮」的標題下是一幅照片,照片上蔚藍得失真的天空襯托著菲尼克斯榮昌儲貸銀行大樓,我信手翻閱著那份報告,裡面有許多值得一看的內容,記載著菲尼克斯榮昌儲貸銀行在幫助社區建設方面所做的工作,該儲貸銀行在整個菲尼克斯地區共有20家支行。 總經理名叫霍華德·法博,他寫了一份報告。在報告中,他提到了該機構兩年前所面臨的財務困難,然後,他又提到了一筆使資產負債表轉盈的大宗資本注入,但沒有提及這宗資本注入的來源。 我看了一眼資產負債表,資本已從兩年前的1千萬美元增長到約5千萬美元,這一定能反映出新的資金數。資產也陡增急漲,從兩年前的1億美元增長到現在的5億美元。報告對這些資產的具體名稱故意含糊其辭,也許傑克能夠為我指點迷津。 正在這時,他來到了接待區。「你好,保羅,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他邊說邊伸出手來。 我和他握了握手。「見到你也很高興,」我說。 「走,跟我來。」他領我穿過一條狹窄的走廊,走進一間寬敞的辦公室,正中間擺著四張設備齊全的交易台。「就是這兒,」他說。「請坐。」 「好,跟我說說你們整天做些什麼,」我說。 「你知道儲貸銀行的運作方式嗎?」傑克問道。 「莫不是有點兒像我們的建屋互助會?」我說。 「噢,許多就是這麼起家的,」他說,「社區裡的小型儲貸銀行,就地籌集資金,就地貸作抵押借款。一切都很保守,一切都很乏味。」 「你看起來不像是整天价寫抵押票據的那種人,」我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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