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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事先他們便告知我上45樓找高收益債券銷售部主任勞埃德·哈賓。我在接待處等了幾分鐘,他才前來招呼我。他中等身材,但顯得非常健壯結實,寬寬的肩膀,脖子上肌肉凸出。他大步穿過房間,伸出手來,聲若洪鐘:「你好,保羅。我叫勞埃德·哈賓。」

  我已準備好進行那鐵鉗般的握手,早在學生時代我就學會了這一招,要是你把自己的手使勁伸到對手的拇指和食指之間的關節處,那麼他就不可能緊握你的手。我完善了這個技巧,使動作看上去不是很明顯,但是對付美國海軍陸戰隊員式的握手仍然非常有效,這一手頃刻之間就使勞埃德·哈賓亂了分寸。

  然而,勞埃德不可能被一個英國毛頭小夥子弄得驚慌失措,他立即就恢復了常態。「你以前見過華爾街交易場地嗎?」他問道。

  我搖搖頭。

  「那好,來看看我們的交易場地。」

  我跟隨他穿過一些灰色的雙扇門,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的交易場地在華爾街算不上最大,當然也不是最先進的,但卻是最活躍的,數百張交易台向四面八方伸展開來。大電子屏幕上顯示著最新消息,股票價格以及世界各地的時間,圍著交易台忙碌不停的是一群身穿布魯克斯兄弟公司統一白襯衫的男人,其間也夾雜著一些女人,她們大多穿著緊身裙裝,濃妝豔抹,髮式新潮。交易場地依然是男人的一統天下,女人們幾乎全是充當助手和秘書。

  整個交易場地生氣盎然,人聲鼎沸;人們在急切地傳遞信息,討價還價,辱駡叫喊和買進拋出。站在交易場地的邊上,我發覺自己正身處資本主義美國怦怦跳動的心臟部位,所有的金錢都是從這兒流向這個國家的各個機構部門。

  「走,到我的交易臺上去,我讓你看看我們是如何操作的,」勞埃德說。

  我跟著他穿過交易室,從混雜散亂的椅子、紙張和垃圾筒中間擇路而行。勞埃德的交易台在一群圍得嚴嚴實實,身穿白襯衫的男人中間。我是屋裡唯一一個穿外套的人,顯得格外引人注目,於是我趕緊脫了下來。然而,我那條紋襯衫也是屋裡獨一無二的,仍然十分顯眼,但我對此已無能為力。

  勞埃德向我指出了正在進行高風險債券交易的兩組人,一組是推銷員,一組是交易員。推銷員的職責是和客戶交談,並說服他們買進或賣出債券。交易員的職責是決定以什麼價格買進或賣出這些債券,交易員負責管理公司擁有的債券頭寸,交易員們從客戶或者從其他經紀人公司的交易員手中買進和賣出債券,那些經紀人公司和他們的交易員被統稱為「自由交易者」。一般來說,與客戶進行交易更加有利可圖,只有與客戶交談,交易員才能獲得有關市場行情的信息,而這對於有利可圖的證券運作非常重要。因此,推銷員和交易員是相互需要,相互依靠,誰也離不了誰。但是,這種唇齒相依的關係也有其不和諧的時候。

  這時,一場爭執驟然而起。

  「喂,克裡斯,你的開價可以高於88,我的客戶必須得拋出。他的老闆叫他今天一定要拋出,我們把他拉進了這種債券中,我們必須把他解脫出來才是。」說話者是一個皮膚白皙,金髮碧眼的小夥子,他衣著整潔得體,一臉友善的表情,他的話語顯得通情達理,但是十分堅決,他是個推銷員。

  他是在對一個手舞足蹈的矮男人說話,那人幾乎是激動得唾沫星子亂飛。「嗨,就是這個鳥人,上星期讓我把手中的克羅傑債券全部賣空了,然後,他又拋出,弄得市場上其他債券的價格都抬高了。」他大聲說道。「到現在我還沒能把它們買回來呢,讓他去吃苦頭吧,也該輪到我們賺他一筆了。」

  那推銷員向勞埃德轉過身來。「請治治這個神經病,好嗎?」他輕聲說道。

  勞埃德走到那個怒髮衝冠,拉開架式準備動武的交易員身旁,「今天上午那些債券你開價多少?」諾埃德問他。

  「90到92,但是市場價格跌了。」

  「很好,我們對買主開價89。」

  聞此,交易員爆發出抗議的吼叫聲,推銷員則失望地直搖頭。勞埃德的嗓音稍稍提高了一點。「我說了我們開價89,照辦吧。」

  他們便遵命而行。

  勞埃德回到他的交易台旁,我們交談了幾分鐘,勞埃德向我解釋了他小組的工作情況。然後,他把我介紹給交易員們,一共有5名交易員,一個個全都坐立不安,好像熱鍋上的螞蟻,雖然他們都顯得彬彬有禮,但他們無暇長時間地注意我,應酬著和我談了30來秒鐘,他們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移回到他們的屏幕或者價格表上。接下去是幾分鐘令人厭煩的閒聊,所有交易員都說他們十分願意與客戶們做生意,特別是大本營設在倫敦的客戶,勞埃德拉著我走到另一張交易台前。

  「來,和湯米談幾分鐘,這是湯米·馬斯特遜,這是德瓊公司的保羅·默裡。」

  湯米·馬斯特遜就是我剛才看見與人爭辯的那個推銷員。儘管發生了剛才那一幕,但比起周圍的那些推銷員來,他的行為舉止要輕鬆自如得多。

  「請坐,」他說。「這麼說你從倫敦來?」

  我點點頭。

  「我敢說,你們那兒沒有多少人買高風險債券。」

  「不是很多,」我贊同道。「實際上,我們剛剛起步,你們的交易員似乎非常急切地想幫助我們進入市場。」

  湯米笑了起來。「沒錯,是這樣,他們已經急不可耐了,他們會狠狠地騙你們一把,騙得你們分不清東南西北。」

  「他們怎麼騙?」我問道。

  「噢,你是賣主時他出低價,你是買主時他出高價。他們會編造出各種美妙動聽的鬼話,極力把他們手中最糟糕的債券轉嫁給你。他們很難把那種貨色推銷給美國的大客戶,但是,小小的外國客戶呢?他們則極易受騙上當。」

  「噢,謝謝你的告誡。」我本已知道在進行高風險債券交易時必須謹慎行事,但絕沒想到必須如此小心。

  「如果你們有一個優秀的推銷員的話,應該沒事的,」湯米說。「誰是你們的推銷員?」

  「卡什·卡拉漢,」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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