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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啊,」戴比哆嗦著說,「很難想像現在還是夏天。我說,這兒相當暖和舒服的喲。」

  我環顧四周,船上裝飾古雅的木質內艙燈光柔和。船艙兩側各有一排桌子,旁邊坐著三三兩兩的人群,船艙一頭坐著一大群喝酒的人。搖擺的船身和吱嘎的響聲,輕鬆愉快的曼聲低語,以及潮濕而溫暖的空氣,營造出一種舒適愜意的氛圍。

  我們要了一瓶桑塞爾白葡萄酒。侍者立即就送了過來,並給我們倆每人斟上一杯。我舉杯對戴比說:「乾杯。謝謝你今晚幫我的忙。要不是你幫忙,我現在還坐在辦公室裡呢。」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戴比說著,呷了一口酒。「你瞧,我並不是有人說的那種懶人。」

  「這個,我相信漢密爾頓注意到了。」

  「噢,去他的吧。我是看你一整天都可憐兮兮的樣子才幫你一把的。你說的有關應計利息調節的話讓我臉紅。」

  「好了,不管怎麼說,非常感謝你。」我說。我想不管我使用什麼語言都不可能讓戴比臉紅,儘管此刻在酒氣沖天的悶濁空氣中,她那豐滿的雙頰看上去已開始泛起紅潮。

  「最近你看起來的確工作得格外賣力。」我說。「你肯定沒累壞吧?」戴比一天到晚埋頭幹活。

  「噢,是你讓我看所有那些招股章程的,得感謝你啊。」她眉峰微蹙。「不過,有兩件事使我心煩,煩得厲害。」

  她這話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哪類事?」

  她沉思了片刻,然後又搖搖頭。「噢,算了。今天那些該死的招股章程已經讓我煩透了,明天再說吧,我們很快就會有機會談論此事的。」

  我看得出來她在為什麼事犯愁,要讓戴比感到犯愁的話,那一定是什麼有趣的事情。然而,她此刻顯然不願意談起這事,於是我便換了個話題。「你認識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的一些交易員,是嗎?」

  「是的,你問這個幹嗎?」

  「你知道是誰負責石膏債券交易嗎?」

  「知道,是喬·芬利。他負責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裡所有美國公司的帳目,他很出色。他被認為是最優秀的公司交易員,月複一月地賺大錢,其他交易所的交易員都想巴結他。」

  「那是為什麼?」

  「他是個十足的雜種。」戴比言之確鑿地說出此話,我猜想她一定是從親身經歷中得出這個結論的。她說這話時語調中透溢出來的某種東西使我打消了要求她進一步解釋的念頭。

  「他誠實嗎?」

  戴比大笑起來。「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的交易員會誠實?我想那不太可能,你說呢?你為什麼問這個?」

  「我只是在疑惑,為什麼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就在收購宣佈之前對債券表現出如此大的興趣呢?」

  「你是說你認為喬可能已經事先知道這事?如果是這樣,我一點也不會感到驚奇。」

  我往我們倆的杯裡重新斟上酒。「石膏利潤你打算怎麼花?」她淘氣地問道。

  「你是指我們買的股份中得到的利潤?不知道。我想我會把它存起來。」

  「為什麼存起來?未雨綢繆?」戴比說,沖著艙外瓢潑大雨點著頭。

  我微微一笑,覺得自己傻乎乎的。「噢,你說我該怎麼花。我的寓所稱心如意,德瓊公司給我配了一輛小汽車。我好像也沒時間去度假。」

  「你需要的是一個非常會花錢的女朋友。」戴比說。「一個你可以把你那不義之財濫花在她身上的人。」

  「我恐怕眼下還沒有這樣一個人。」

  「什麼?像你這樣一位合格稱職的年輕金融家會沒有女朋友?我不相信。」戴比故作驚訝地說。「我提醒你,你有點兒不修邊幅,你應該改一改。你已經有很久沒理髮了,對不對?你的缺點我看得很清楚。」

  「謝謝你的鼓勵。我不知道,我只是好像沒有時間。」

  「工作太忙?」

  「忙於工作,忙於跑步。」

  「真是少有。那麼,你是什麼人?苦行僧?」

  「還沒那麼糟,」我微笑著說。

  「哦,是嗎?那是什麼?」戴比說,向前探過身子,十分好奇的樣子。

  「這不關你的事。」我半真半假地說。

  「當然不關我的事,」戴比說,「告訴我。」

  她的上身探過桌子,那對明亮的眸子在我臉上掃來掃去,懇求我告訴她。我儘管心裡不願意,但又不願讓她失望。

  「嗯,我在讀大學時,有一個姑娘叫簡,」我說道。「她人很好,很有耐心。」

  「耐心?」

  「是的。我幾乎一直在訓練,我通常每個星期至少要跑四十英里,那還不包括器械訓練和衝刺訓練。而且當時我還要努力爭取拿到一個好學位。所以就沒有多少時間可花在其他方面了。」

  「她容忍了這一切?」

  「容忍了一陣子,她對此事處理得非常好。她總是去看我比賽,有時候甚至去看我訓練。」

  「她一定是被你迷住了吧,」戴比說。

  「我想是的。到最後她受夠了,要麼選擇賽跑,要麼選擇她,你能猜到我選的是什麼。」

  「她真可憐。」

  「噢,這我不知道。她還是離開我好些。兩個月後她遇見了馬丁,一年之後他們結了婚。她現在也許有兩個孩子了,過得非常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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