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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但是他覺得自已被排成隊的乘客推著向前走去。兩分鐘後,他們坐到了飛機中部他們的座位上。一位空姐接過貝絲的拐杖,放到了衣帽間裡。德克爾和貝絲系緊安全帶。那100萬美元放在他的腳邊。

  他想,我仍可以改變主意。也許貝絲是對的,也許法國南部才是我們該去的地方。

  但是,他和貝絲在汽車旅館裡說過的話一直在他的腦海裡迴響。他已經問過貝絲,在她知道她會使自己的生命處於危險之中,知道雷娜塔會設法利用她來對付他之後,她是不是還願意和他在一起。以後貝絲和德克爾在一起的時候,她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身後是否有危險。貝絲的回答是:「沒有你,我就沒什麼好指望的了。」

  德克爾想,讓我看看她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我現在就想解決這事。

  737客機離開了停機樓,在跑道上滑行。貝絲握緊他的手。

  「我一直都在想你。」她輕聲說。

  德克爾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我也想你,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想你。」

  「不對。」貝絲說,「從你在這幾天裡做的事情中,我已經很清楚地知道你對我的感情。」737客機起飛的時候,貝絲依偎在德克爾的身邊。

  4

  噴氣機在32,000英尺的高度平飛的時候,德克爾驚奇地發現,他很難跟貝絲閒聊。這是他們相處以來的第一次。他很想和她談談那些實質性的問題,但他不能,因為他不敢冒然被他們周圍的乘客無意中聽到的危險。與那些問題相比,他們的談話聽上去很空洞。空姐送來早餐時,他舒了一口氣。早餐是奶酪蘑菇煎蛋,他狼吞虎嚥地吃完了。這是因為他餓極了,食欲已經恢復過來,同時也是因為他想以吃東西為藉口,避免把談話繼續下去。飯後,他沒要咖啡。他說自己感覺疲勞,向貝絲道了歉。

  「不要認為你必須使我高興,」貝絲說,「你需要休息。睡一會兒吧。實際上,我想我也要睡一會兒。」

  她和他一起把座位往後放倒一些,然後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德克爾抱起胳膊,閉上了眼睛。但他沒能很快睡著。他的感情仍舊困擾著他。他所經歷的長時間緊張折磨使他坐臥不寧。他的身體疲勞之極,但神經卻緊張不安,就像對大劑量腎上腺素產生依賴性之後停了藥的症狀一樣。這種感覺使他想起在軍隊和情報局時完成任務後的那種感覺。行動能使人上癮。在他年輕的時候,他渴望參與行動。完成任務之後生還的那種高漲情緒使日常生活顯得難以接受,使人迫不及待地想再參加行動,想征服恐懼,以便再次享受生還後那種異常欣快的感覺。最終,他認識到了這種依賴性的自我毀滅作用。他在聖菲安頓下來之後,開始相信安寧是他所需要的全部東西。

  因此,他對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同雷娜塔鬥下去感到詫異。必須承認,一方面,緊張地長久等待著她前來襲擊自己是毫無意義的。如果他能控制住雷娜塔追殺自己的局面,他就可以同樣地去追殺她。他越早正面和她遭遇就越好。但另一方面,他的急切使他不安,使他擔心自己又成為以前的那個人了。

  5

  「實際上我們並不是偷偷回新墨西哥的。我們怎麼知道雷娜塔不會在大廳裡看著從這架飛機上下去的人呢?」埃斯珀蘭薩問。在阿爾伯克基機場,他和德克爾、貝絲會合了,他們倆在座位上沒動,等著其他乘客下飛機。他們附近沒有人,可以談論事情而不必擔心被人聽見。

  「那不是她做事的方式。」德克爾說,「在這麼小的機場裡,如果有什麼人每天轉來轉去,什麼都不幹,只看著降落的航班,會引起保安人員注意的。」

  「但雷娜塔用不著自己來幹這個。她可以雇一個人和她一起監視。他們可以輪班。」埃斯珀蘭薩說。

  「這我同意。現在她大概有幫手。她利用麥基特裡克的時候——」德克爾看看貝絲,想知道她是否也像雷娜塔利用麥基特裡克那樣利用了自己。「雷娜塔肯定和自己的朋友保持著一段距離,以免麥基特裡克嫉妒。可一旦麥基特裡克跟這事不相干了,她就會讓羅馬她那個恐怖組織的其他人參與進來。」德克爾從腳邊的行李櫃裡拎起便攜包。「100萬美元還是值得一試的。哦,他們肯定在這兒,而且是在輪班,但他們沒在監視抵達的航班。」

  「那他們在幹什麼?」

  一位空姐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她給貝絲拿來了她的拐杖。

  貝絲謝過空姐,他們三人開始往前走。

  「沒有旁人的時候我會解釋的。」德克爾向貝絲轉過身來。「得去看看你那個縫口。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你去看醫生。」他搖搖頭。「不,我說錯了,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租輛車。」

  「租輛車?」埃斯珀蘭薩問,「可是你把你的切諾基吉普留在機場的停車庫裡了。」

  「讓它在那兒再停一段時間吧。」德克爾說。他一直等到通道裡沒有別人時才告訴埃斯珀蘭薩:「你的警徽和手槍鎖在我的車裡了。再放一天,能行嗎?」

  「我越早把它們拿回來就越好。我們為什麼不能用你的車?」埃斯珀蘭薩立刻就回答了自己提的問題。「雷娜塔認識你的吉普車。你認為她有可能在車裡裝了炸藥?」

  「冒著把這包裡的100萬美元也炸掉的危險嗎?我不這麼認為。她想報仇,同時也想幹得精彩。如果讓她付出代價就不好了——她肯定不想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我的車絕對安全……只不過她在車上藏了導引儀。」

  6

  正午的陽光直射在地面上,德克爾把租來的那輛灰色別克牌雲雀車從阿爾伯克基機場旁邊阿維斯汽車出租公司的停車場開了出來。他順著彎道從四層樓的停車庫前面開過去,看了一眼機場前面草坪上那座兩匹賽馬的巨大金屬側影雕像,記起了一年多前第一次看到這座雕像時的情景。那時他正要從這兒啟程去聖菲,內心疑慮重重。這是從那之後他離開聖菲時間最長的一次,現在他正準備回去,他的感情更複雜了。

  他又轉過一個彎,開到一條被草地隔開的、供進出機場使用的寬闊大道上,然後朝路右邊一幢玻璃和拉毛粉飾的14層大樓開去。那是「頂好西部旅館」,桑迪亞山脈襯托著旅館大樓的側影。「在那個旅館裡的某個地方,雷娜塔或是她的一個朋友正盯著一個導引儀的接收器,等著指針動起來,告訴他們我的切諾基離開了停車庫。肯定會有人跑下來跳上一輛車,那車就停在旅館停車場裡很容易開出來的位置上。我的車經過旅館時就會被跟蹤。車裡的人肯定有移動電話,他會告訴行動隊裡的其他人,那些人中無疑又會有人已經在聖菲設下了監視點。跟蹤我的人理所當然地認為移動電話上的談話會被不相干的人聽見,於是一路上跟著我去聖菲的時候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用密碼通一次話。我一到我要去的地方,他們就會迅速行動來抓我。他們沒有等待的理由。畢竟,我不會有時間來採取防衛措施。迅速的行動是他們最好的戰術。如果我帶著錢,他們就用不著拷打我,逼我說出藏錢的地方了。但無論如何他們會折磨我的,是為了從中取樂。或者不如說雷娜塔會來折磨我。我不知道她想先從哪兒開始——是我的眼球還是我的喉嚨。大概是眼球吧,因為如果她從我的喉嚨開始,她就不能聽見我的尖叫聲從而得到滿足了。我敢肯定,為了就我對她做的事進行報復,她真的很想先捏碎我的喉嚨。」

  貝絲坐在後座上,那條受傷的腿往前伸著。埃斯珀蘭薩坐在前面的乘客座位上。他們看著德克爾,好像他這番緊張的敘述正表現在他的舉止上似的。

  「你講得太形象了。」貝絲說。

  「是什麼讓你對導引儀和頂好西部旅館這麼肯定?」埃斯珀蘭薩問。

  「因為如果是我,我就會那樣做。」德克爾說。

  「為什麼不是機場酒店或田莊酒店,或者哪家離這兒更遠一點的汽車旅館呢?」

  「那些地方大小,很容易引人注意。無論是誰在盯著導引儀的接收器,他都不想引人注意。」

  「要是你這麼肯定,我可以叫阿爾伯克基的警察去檢查一下頂好西部旅館的房間。」

  「不拿搜查令嗎?警察不公開自己的目的能行嗎?無論是誰在盯著接收器,旅館外面都會有人望風,看有沒有警察來。雷娜塔和她的朋友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的,而我會失去等待他們上鉤的最佳時機。」

  「你讓我擔心。」貝絲說。

  「為什麼?」德克爾轉彎開下機場大道,向吉布森方向開去,漸漸靠近了進入25號州際公路的坡道。

  「你變了。聽起來你像是歡迎這種挑戰,好像你喜歡幹這個似的。」

  「也許我開始恢復原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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