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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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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認為這種事我竟會弄錯嗎?」雖然德克爾的情緒十分激動,他還是盡力壓低嗓音,不讓它傳過場地。他希望,漸漸增強的悲憤歌聲能夠蓋住自己憤怒的聲音。 「你過於激動了,」愛德華在電話裡疲憊地說,「也許這不過是例行複查。」 「例行複查?」德克爾仔細觀察著空無一人的場地,看有沒有人朝自己這邊走過來。「13個月前跟我一起幹過的那個笨蛋負責這個監視小組的行動,你認為這是例行複查嗎?」 「13個月前?你是說——」 「你是想讓我在電話上指名道姓嗎?」德克爾問。「我那個時候告訴過你,現在我再告訴你,我是不會洩露秘密的。」 「你辭職前和你一塊工作過的那個人——是他在監視你?」 「你聽起來還真有點吃驚呢。」 「聽我說,」愛德華蒼老、粗啞的聲音變大了,好像他說話時離話筒更近了,「有件事你得弄清楚,我已經不在那兒工作了。」 「什麼?」現在輪到德克爾吃驚了。 「6個月前我提前退休了。」 德克爾感到額頭在一跳一跳地痛。 「我心臟的狀況越來越糟,身體不行了。」愛德華說。 德克爾注意到歌劇院平臺上有人走動。他挺直身體,繃緊胸膛,看著一個人順著平臺走到通向場地的樓梯前停住。 「我跟你說的全是實話,」愛德華在電話裡說,「如果去年跟你一道工作的那個人在監視你,我不知道是誰命令他這樣做的,也不知道為什麼。」 「告訴他們,我要他們停止監視。」德克爾說。平臺上的那個人是貝絲,她正眯起眼睛朝他這個方向看。隨後,她裹緊披肩,從樓梯上走了下來。音樂聲更響了。 「我對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影響力了。」愛德華說。 貝絲已經從樓梯下到場地邊上,並開始朝他這邊走過來。 「你一定要告訴他們停止監視。」 貝絲走到他跟前時,他掛上了電話。 「我為你擔心。」一陣冷風吹起了貝絲的頭髮,她不禁打了個哆嗦,伸手把披肩圍得更緊了。「當你一直沒回來時——」 「我很抱歉,是生意上的事。我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就是把你一個人留在那兒。」 貝絲困惑不解地打量著他。 劇場裡傳出的歌聲達到悲憤絕望的頂點。貝絲轉身望著劇場。「我想這是斯加皮亞答應托斯卡,如果她陪他睡覺,她的愛人就不會被處死。」 德克爾感到口乾舌燥,就好像剛剛吞下了灰燼似的,其實這是因為他說了謊話。「或者,也許是托斯卡把斯加皮亞刺死了吧。」 「那麼你是打算留下來聽完歌劇,還是現在就回家呢?」貝絲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傷心。 「回家?天哪,不。我是來和你一塊兒欣賞歌劇的。」 「好吧,」貝絲說,「我很高興。」 正當他們回頭要往劇場走時,音樂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潮。劇場裡突然寂靜無聲,但隨後便響起了掌聲。又是一次幕間休息。所有的門都開了,觀眾擁了出來。 「你不想再喝點熱巧克力飲料嗎?」德克爾問。 「說真的,眼下我想喝點葡萄酒。」 「我和你一塊兒喝。」 10 德克爾陪著貝絲穿過幽暗的大門,走進鮮花遍地的院子。他們在門樓下停住腳步,二樓上的燈亮著,貝絲走的時候沒有關燈。她又一次伸手把披肩緊緊裹在身上。德克爾說不準這是不是出於緊張。 「你說的是真話,雖然是在7月裡,這兒的夜晚也冷得很。」貝絲深吸一口氣,聞到了什麼。「空氣中有一種香味,聞起來好像是三齒蒿。」 「大概是你車道兩旁的加利福尼亞常綠灌木,它們也是蒿屬植物。」 貝絲點點頭。現在德克爾敢肯定她的確很緊張。「好吧,」她伸出手來,「謝謝你陪我度過這個奇妙的夜晚。」 「別客氣。」德克爾和她握了握手。「而且,我很抱歉,把你一個人留在了劇場裡。」 貝絲聳了聳肩。「我沒生氣。其實,這種事我早已習慣了。我丈夫過去常幹這種事。他總是中斷晚間的社交活動去接生意上的電話或者去打電話。」 「要是我喚起了你痛苦的回憶,我很抱歉。」 「這不是你的錯,別為這件事苦惱。」貝絲看看腳下,又望望夜空。「對我來說這是邁出了一大步。昨天晚上和今天晚上是雷死後我第一次——」她猶豫了一下。「……和另一個男人外出。」 「我理解。」 「我常常想,我能否經得起這一切,」貝絲說,「並不單單是結婚10年後再次跟別人約會,而且,是——」她又猶豫了一下。「害怕這樣做是對雷不忠。」 「即使是在他去世以後。」德克爾說。 貝絲點點頭。 「感情中的鬼影。」德克爾說。 「說得對極了。」 「還有呢?」德克爾問,「現在你感覺如何?」 「你的意思是,除了回憶起一個緊張不安的少女站在門口和她第一次約會的對象道別的情景之外,」貝絲抿嘴一笑。「我想,」她變得嚴肅起來。「這是很複雜的。」 「我敢說是這樣的。」 「我很高興我走出了這一步。」貝絲長長舒了一口氣,「我一點也不後悔。我說的是真心話。謝謝你陪我度過這個奇妙的夜晚。」她似乎對自己很滿意。「嗨,我的年齡已經不小了,有資格主動邀請你和我一起外出。」 德克爾大笑起來。「我喜歡被人邀請。如果你允許,我想回請你一次。」 「好吧,」貝絲說,「過段時間。」 「過段時間。」德克爾答應著。他知道,她的意思是她需要一段小小的距離。 貝絲從一隻小巧玲瓏的錢包裡取出鑰匙,插到鑰匙孔裡。叢林狼在山嶺間嗥叫著。「晚安。」 「晚安。」 11 回家的路上,德克爾留神觀察著有沒有人監視自己。他似乎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在後來的日子裡,他始終保持警覺,留神尋找任何一個監視自己的人,但他的努力沒有任何結果。麥基特裡克和他的監視小組銷聲匿跡了。也許,愛德華把德克爾的口信傳過去之後,他們取消了監視活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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