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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千真萬確,真的,就是那樣的,現在巴黎的國防部或司法部的檔案裡就有記載。就這樣,我們又回到了圭亞那的魔鬼島忍受蚊子、蟲子、螞蟻、酷熱、沼澤、苦力、踢打——簡直不如動物。但這一次,我有了活下去的更好的理由,那就是報復——對血肉之軀的人類來說,再也沒有比報復更強烈的動機了。報復心如蛇蠍的政府嗎?報復那些滿口謊言,兩面三刀的教士嗎?不!我要報復宗教對我的所有欺騙——這才是生活的大敵——比毒品、鴉片還要甚——帶著對仁慈的基督的虛假的空談。我的信仰被粉碎了,就像我的身體一樣。在我們的囚船在聖勞倫——德——馬洛尼把我們卸下時,我就設想了我的妙招——對所有兜售什麼基督的人以致命一擊——我的騙局會把教會對我的欺騙扳平。我設想了初步的形式:偽造詹姆斯福音書和彼得羅納斯羊皮紙文。1918年,我再度回到圭亞那那年,到1953年由於殖民地條件差給法國帶來惡名,法國清理委員會將殖民地放棄這35年中,我周密地準備我的復仇。」

  震驚、著迷但仍懷著同情的蘭德爾繼續聽老人講述著。

  作為一個模範囚徒,萊布朗被給予了比他人更多的行動自由。他在凱銀雕刻椰子殼、做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兒,盜竊、且偽造中世紀手稿(他與一個看守合夥將手稿寄往巴黎,看守提成30%,手稿通過看守賣給銷售商),他無所不幹,只為攢更多的錢買研究宗教的書。他還能買進材料來偽造銀行支票,這些支票被折價賣出以換得錢來得到昂貴的宗教書籍來研究他的課題。

  在第二次監禁的35年中,萊布朗使自己成了一名精通耶穌、新約、古阿拉米語、希臘語、羊皮書和紙草紙書的專家。1949年,由於他表現良好,終於獲得了自由。不需呆在監獄,但必須留在殖民地。用粗劣的暗藍外套換上已爛成布條的囚服。萊布朗搬進離聖勞倫不遠、馬洛尼河邊的一個小棚屋裡。他繼續靠製作紀念品和偽造手稿維持生計。到1953年,殖民地被放棄,終身囚徒被送回法國的政府監獄繼續服刑,萊布朗則和其他自由人一起,乘船返回了馬賽,最終在法國的土地上被給予了自由。

  重新在巴黎安家以後,萊布朗繼續他的地下偽造生涯。他偽造銀行支票、護照來掙錢以謀生和買那些貴重的他自己長期計劃的騙局需要的材料。當他一切就緒時,他就永遠離開了法國。在把一隻塞滿偽造材料的箱子偷運進意大利後,他跟著進了這個國家,在羅馬找了個寓所開始實施他那令人生畏的偽造計劃。

  「但你是怎樣夢想騙過那些學者和神學家的呢?」蘭德爾想知道。「我知道你能精通希臘語,可我聽說阿拉米語簡直如天書一般,況且它是一個已消失的語種——」

  「沒有完全消失,」萊布朗微笑著說,「它目前在庫爾德人的邊境上的穆斯林、基督徒中依然存在。至於阿拉米語本身,就像你說的那樣,就像天書一般——它現在是,以前也是,但我花了40年時間研究它,這個時間比我用在學法語的時間還要長得多。我研究過文獻學、詞源學、語言學的學術刊物,上面刊登的論文是西莫皮特拉修道院的彼得羅波羅斯院長和牛津的傑弗裡斯博士之類的最權威的專家們撰寫的。我還研究書籍,像德國的佛朗茲·巴桑達編的《聖經阿拉米語語法》。最重要的是,我是靠抄寫來獲得知識並進行研究的。我親手抄了上千次,直到我能用這種語言得心應手地寫作。它確實是一種很難的語言,不過經過努力,我總算精通了它。」

  35

  蘭德爾聽入了迷,他想繼續聽下去,「萊布朗先生,那些怪異的紙草紙和羊皮紙最令我迷惑不解,你怎麼把它們做得連先進的科學檢測儀器也被騙了呢?」

  「那些羊皮紙和紙草紙並不是我製造的。」萊布朗坦率地說,「想偽造古代紙張的想法是愚蠢的。其實,在偽造過程中,羊皮紙和紙草紙是最容易搞到的東西。當然,也是最為危險的一件事。你知道,蘭德爾先生,我不僅曾是偽造者,也做過小偷。我的朋友中有很多罪犯和小偷。我們合作過兩年左右的時間,古時候的書寫材料就到手了。通過觀察研究,我知道每個分類的史初的經卷和抄本的地點,沒有分類的我也知道。我清楚這些經卷、抄本被貯藏和陳列的每個公共、私人博物館;我對那些腰纏萬貫的私人收藏家也了如指掌。許多經卷開頭或結尾處沒有寫字,還有許多抄本有空白的紙頁,我就偷這些。」

  這位老人的大膽令蘭德爾目瞪口呆,「你能舉個具體例子嗎?我是說,是哪些經卷集子——在哪裡?」

  萊布朗搖搖頭,「這個我可不能詳談。但我可以略微告知你一些。其中有幾個地方是我們多次造訪的。比如意大利的梵蒂岡圖書館、突裡諾圖書館、法國的國家圖書館、奧地利國家圖書館、瑞士臨近日內瓦的波德默圖書館、英國的不計其數的博物館——其中有都柏林的比蒂圖書館、曼徹斯特的裡蘭圖書館、倫敦的大英博物館等等。」

  「在那些地方你真的偷竊過嗎?」

  萊布朗得意洋洋地說,「是的,我們幹過,但不是在所有的地方——因為不一定都有恰巧是公元一世紀的羊皮紙和紙草紙。在大英博物館我們戰果斐然。那個博物館真是個撩人心肺的地方,那裡竟有一卷空白的薩馬利亞羊皮紙、一卷相當部分都是空白的薩馬利亞羊皮紙。最妙的是,博物館裡相當多的羊皮紙經卷——有許多無字的部分——既未分類又未整理,因為缺乏人員和設備保衛,所以這些東西相當好搞。嗯,當然,在我的故鄉法國也有一個寶庫——就是國家圖書館。那裡貯存了成千上萬這類手稿,末翻譯過,未發表過,也未分類過。唉,真是個浪費。所以我就利用一些空白的公元一世紀的紙草紙,把它們派上用場。你懂嗎,先生?」

  「我當然懂,」蘭德爾說,「但是你怎麼把它們弄下來的呢?」

  「就走上去扯掉,」萊布朗坦率地說。「走上前,膽要大心要細。一些博物館我在破曉前能很容易地進去,有的我就藏起來直到關門後幹。在任何一種情況下,我先破壞掉警報系統,然後就幹強盜幹的勾當。對於那些戒備森嚴的博物館,我就起用一些已接了我的賄賂的同夥。其中兩次我同那些警衛們談判以達到目的。那些窮困的博物館和圖書館警衛們薪水很少,這你知道,有的警衛是有家有室的,有好幾張嘴等著吃飯。賄賂很容易就打開了許多館藏的大門。蘭德爾先生,我只需要一小部分羊皮紙和紙草紙,得來易如反掌。提醒你一句,我需要的東西很特別。紙草紙和羊皮紙的製作年代最早不能早於公元前5年,最晚不能超過公元90年。至於墨水,我用一種在公元30年到公元6Z年問使用的配方——在燈煙和蔬菜汁中加入一種特殊的古老的成分,公元一世紀的書寫員們用的就是這個。」

  「但是關於詹姆斯福音書和彼得羅納斯的報告的內容,」蘭德爾說,「你怎敢杜撰呢?這些東西怎能騙過世界上最博學的神學家和學者呢?」

  萊布朗咧開嘴笑了笑,「首先,因為人們非常需要這兩樣東西。在宗教人士中有這樣一種人,他們貪財或戀權,他們需要這樣的發現。那些宗教領袖們早就想要這些了,他們渴望得到,耶穌復活的氣候和時機已經成熟。並且,我以詹姆斯和彼得羅納斯的名義記下的每一個想法或行為都不是完全捏造的。我用的所有構思都不只一次地被教會神父、歷史家或其他早期的福音書作者在公元一世紀後暗示過。有些東西被提到過,但被修改或疏忽了,甚至被全盤忽視,現代的理論家也在重新研究它。」

  「他們都提到過什麼?」蘭德爾想知道,「你能給我舉幾個例子嗎?就以彼得羅納斯羊皮紙為例——真有彼得羅納斯這個人嗎?」

  「當然有,在彼得遺失的福音書中就提到過這個人。」

  「彼得遺失的福音書?我從未聽說過。」

  「它確實存在,」萊布朗說,「那是在1886年,一名法國的考古學家在埃及上尼羅河的阿米姆鎮一個古墓中發現的。彼得福音書是在將近公元130年時寫在羊皮紙上的經文,它完全不同於所謂《聖經》正本中的福音書,它認為是希律王——應對處死耶穌負責。它還說,帶領一百名士兵處死耶穌的人是彼得羅納斯。」

  「我完全昏了,」蘭德爾說,「你說彼得福音書是真的?」

  「是真的,並且殉道者賈斯廷——他在公元130年改信了基督教——告訴我們在他那個年代,人們讀的都是彼得福音書,人們對它的崇拜程度比我們對今天的四部福音書還要更甚。然而到了公元四世紀,《新約》編成了,人們不再承認彼得福音書,它被放置一邊,歸入了偽經一類——就是說,人們對它的作者產生了懷疑。」

  「好了,」蘭德爾說,「在你的彼得羅納斯羊皮紙中,你把那耶穌寫成了一個顛覆性的人物,一個把自己看得比當時的凱撒大帝還要強的反叛者。你認為這些能被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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