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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當然,他們還是不滿意。他們想要的是新《聖經》。那天晚上我覺得肯定能弄到一份的,也就是指昨天晚上。」

  「但是,你沒能弄到。」蘭德爾道。

  「相反,我能弄到,而且確已弄到手了。」

  蘭德爾身子傾向前,「你拿到了《國際新約》?」

  「幾乎不費吹灰之力,蘭德爾。你知道,不是所有的校樣都在地窖裡。每個主要負責任的神學家都有一份,傑弗裡斯博士也有一份。不要忘了,我們的關係是很近的,我可以看到他所有的參考書。我知道他把自己的那份《國際新約》鎖在他的公文包裡,他另外還有字碼鎖在上面。但是,他這個人很散漫,心不在焉的,經常把什麼都記下來以免遺忘。我在他的房間裡找那個字碼,正如我所料,是寫下來的,我於是記住了字碼。我必須在他出去的時候弄到他的公文包,他本打算前天晚上出去的。但又推遲了時問。我知道昨天晚上他又要出去,等他走了以後,我進了他的房間,打開了公文包,取出《國際新約》校樣。我偷偷地把書帶出旅館,拿到一個我早些時候就發現的一個晚上也開的複印商店去,把這份新資料複印了下來,也就是彼得羅納斯羊皮紙報告和詹姆斯福音書的譯本。我把這些都複印下來後,又回到傑弗裡斯博士的房間,把它又放回公文包鎖好,拿著我的複印件回了自己的房問。」

  蘭德爾氣都透不過來了,「你把這個交給了他們?」

  奈特博士又搖了一下手指。「我本打算要這樣的,我打算拿起電話叫我的碰頭人來取,同時換回昨天晚上交上去的30頁零零碎碎的材料。可是,你知道,我仍然是我——一個學者,一個富有好奇心的學者,在沒有變成一個精神務實的商人之前,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讀一下這個詹姆斯福音的想法。」

  「你讀了。」蘭德爾緩緩地說,「後來又怎麼樣了呢?」

  「奇跡啊!」奈特博士很簡單地說。

  「什麼?」

  「我和我們的主交流過之後發生了奇跡,蘭德爾先生。如果你很瞭解我的話,你會知道我這人對宗教很感興趣,但我不是一個純粹宗教人士。我一直從旁觀的角度,客觀地認為,耶穌是一個學者,我從來沒有走近過他或者從內心裡接受他。但是昨天晚上,我讀了詹姆斯福音,坐在這兒,就像我現在坐在床上,我哭了。第一次我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耶穌,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愛心,他的偉大。我被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強烈的感情巨浪給攢住了。你能理解嗎?」

  蘭德爾點了點頭,但仍然保持著沉默。

  「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奈特博士越來越激動,「我被主耶穌的愛浸潤著,被我對他由衷的信仰,被一種希望配得上他的欲望包圍著。我一定是睡著了,夢中,也許在醒著的間歇,我看見了耶穌,我能看到他袍子上的折邊,我聽到他對我說話,我乞求他寬恕我的罪孽,已往犯過的以及還沒有犯的所有罪過。我發誓我要一生忠於他。他,於是祝福我並聲明以後我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以為這段插曲、這個夢或者白日夢說明我快是個瘋子、狂人了,是不是?如果不是後來又發生的事情,我倒也是這麼想的。」

  奈特博士有點不能自己了,陷入了深深的內省當中,停止了談話。蘭德爾試圖把他拉回到現實中來,「弗洛裡安,後來呢?」

  奈特博士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議,」他說,「今天早晨我早早就醒來了,陽光透過窗戶在我的身上遊移。我被靈感浸透著。我想洗滌掉我的卑鄙,我感到一種平和,我靜靜地躺著,後來我聽到一聲甜美可愛的鳥的瞅瞅聲,它在窗外叫著。一隻鳥,我聽到一隻鳥在唱歌。我,多年了沒有聽到過一聲鳥叫——我甚至很少聽見過人說話,除非他站在我旁邊大聲喊叫。我聾了這麼多年,我聽到了一聲鳥叫,而且我當時沒戴助聽器,我並沒有戴助聽器上床。看,就在那兒,在床邊的桌子上,我昨天晚上就放在那兒了,我現在也沒戴,你還沒注意到吧。可是我能清清楚楚地聽見你在這間屋裡說的每一句話,不費一點力氣就能聽見。今天上午,我激動得要發瘋。聽到鳥叫後,我從床上跳起來,打開我的半導體收音機,音樂流淌出來傳人我的耳朵。我沖向門口,打開房門,我能聽見僕人們在大廳那邊嘰喳。我向主保證過,我將把自己交給他,他寬恕了我,恢復了我的聽力,他治癒了我,這就是奇跡啊!你相信我嗎,蘭德爾!」

  「我相信你,弗洛裡安,」蘭德爾被深深地打動了,他想知道下一刻又要發生了什麼,他不能等得太久。

  「當我恢復平靜後,我打了個電話,給我的——我的接頭人。我告訴他我準備見他,我沒有去上班,卻在阿姆斯特丹郊區他的偏僻的隱居的房子裡見了他。我立刻告訴他說我沒有能夠為他弄到新《聖經》,我告訴他我為自己作過的保證遺憾,甚至為曾經交給他那些不重要的材料遺憾。事實上,我要求過他歸還我昨天交給他的東西,你的所有的備忘錄。他說還不了,那個在別人手裡,大概它已在弗魯米手裡了,儘管我並不知道。」

  「是的,是這樣。」

  「這時,那個人——也就是我的接頭人——他催促我繼續試著為他們弄到《聖經》。我說我一想到這兒就反感。他說他肯定他們會付給我大大多於答應過的數目,我說我對討價還價不感興趣。於是,他就開始威脅我說,我要是不合作,他就會揭發我參與過這件事情。我告訴他說我顧不了那麼多,我就離開了他。我回到這兒,把我弄到的《國際新約》的複印件撕掉了,以免這些內容落到弗魯米的手裡。隨後我聽說你要來見我,現在你明白了我欠這本書,欠詹姆斯,欠這項工程什麼了吧?明白了為什麼我乞求你不要解雇我吧?我一定要呆下去,我一定要為這項好的工作盡綿薄之力。」

  蘭德爾一直在傾聽、思索。毫無疑問,奈特博士的聽力是恢復了,不管什麼方式:或奇跡、或心理因素。在某種程度上,是的,這確實是個奇跡。洛麗·庫克的奇跡是否是個騙局不再重要,奈特博士的奇跡是能為新《聖經》的宣傳提供足夠的證據的。但是,這個奇跡,蘭德爾自語道,是個他永遠不能告訴五位發行人的奇跡,更不要說利用它去賣《國際新約》的事了。他想建議奈特博士接著戴上他的助聽器,直至新《聖經》成功地發行。至於奈特博士的真誠是毫無疑問的,不言自明的,只是還有一件事。

  「弗洛裡安,」蘭德爾道,「正如你所說,你想留下來和我們一道幹我們這項好工作,但你必須首先告訴我,我們中間真正的告密人,那個第一個與你聯繫接頭的人,那個連絡人也就是弗魯米的朋友。」

  「事實上他不是弗魯米的朋友,」奈特博士道,「我肯定他不知道弗魯米本人。他是普盧默的一個朋友。他第一次帶我去普盧默那兒我就清楚這一點。我們是在弗塔西奧夜總會見的面,我們坐在長凳上,就在那兒,兩個人吸著大麻煙槍管。他們看上去很親密,我肯定我的接頭人把我們的秘密給了普盧默,普盧默肯定又接著交給了弗魯米。」

  「對,」蘭德爾道,「現在把普盧默接頭的那個人,『第二次復活』計劃的叛徒的名字告訴我,你一定要告訴我。」

  「我們的猶大?」奈特博士道。「漢斯·博加德斯,我們這項工程的圖書室管理員,他是個我們要剷除掉的人——如果我們不想讓我們的主耶穌再次或永遠被釘上十字架的話。」

  回到克拉斯波斯基大酒店一層,史蒂夫·蘭德爾徑直走向他的辦公室。

  在秘書小間裡,安傑拉·蒙蒂從她的打字稿上疑惑地抬起眼來。「是弗洛裡安·奈特博士嗎?」

  「不是。」

  「我很高興不是他。不過,那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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