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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星期五上午較晚時分,從阿姆斯特丹起飛的阿利塔利亞噴氣式客機,載著他們降落到離羅馬尚有一段距離的萊昂納多·達芬奇機場。在他們步行越過水泥場地和紅色的上坡梯道走向卡賓槍手守衛的海關時,蘭德爾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

  安傑拉陪同一起來了。

  身著藍色襯衫的搬運工提著行李,他倆緊跟在後面,那只寶貴的手提箱蘭德爾不讓別人拿,一直自己提著。他們越過機場終端的玻璃圍牆,那裡聲音嘈雜,到處是旅客和參觀者。他們叫了輛出租車,經過留有鬍子的達芬奇的巨大塑像,越過寫著「羅馬」的裝飾精美的指示牌和各類廣告牌,駛過綠色的傘狀松樹及各類商場——走了半小時,就來到了錦花大酒店——一路之上,蘭德爾心裡充滿了越來越激動的心情。

  他一直在想,這個既古又新的地方,正是事情開始的地方。這裡,人們在幾世紀後仍會記得,是「第二次復活」發源地和重新獲得信仰的第二次誕生地。

  蘭德爾把安傑拉和她的手提箱一起留在錦花大酒店車道內側的人行道上,自己匆匆奔進大廳辦理登記手續。他一把行李放到房間就夾著公文包跑下樓,馬上陪安傑拉去蒙蒂教授的別墅,深居簡出的蒙蒂教授在那裡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從飯店出來,蘭德爾穿過內側車道朝安傑拉走去,她此時正站在那兒朝他揮手。蘭德爾渾身燥熱,仿佛走進了一個熱氣騰騰蒸籠,此時正是晌午,整個羅馬被烈火炎炎的夏日蒸烤著,一切都失去了應有的活力。

  安傑拉租了一輛小車,司機是個長得結實的、看上去永遠不會變老的意大利人,他笑嘻嘻地做了自我介紹,說自己叫朱賽皮。他的車是一輛奧派爾型大且光滑的汽車,值得慶倖的是裡面裝有空調,所有車窗都關得嚴嚴實實。

  安傑拉上了車,坐到了後座,繃著臉,看著蘭德爾關上了後門。「準備好了嗎?」她說,「現在我們就去見我的父親。」

  「再一次謝謝你,安傑拉。」

  她跟司機用意大利語很快地說了幾句話,然後又用英語講了一遍他們的目的地,「去貝拉威斯塔別墅。」

  說著,他們飛快地離開了擁擠的市區,踏上了去拜訪貝拉威斯塔蒙蒂授的路程。蘭德爾舒了口氣,心也踏實下來了,他往座背一靠,隔著車窗欣賞著沿途的風景。

  汽車行駛了40分鐘,或許45分鐘,便到了郊區。遠遠望去,只能見到零零散散的樓房和社區。

  突然,汽車向右來了個急轉彎,然後速度慢下來了,最後緩緩地停下來。

  「到了,」安傑拉說,「這就是維拉·貝拉維斯塔別墅。」

  蘭德爾朝車窗外望去,映入眼簾的是粉黃色石基上的一排綠色鐵柵欄,裡面是一片平坦的青草地和一個賞心悅目的花園,在蒼翠松柏林裡有一座綠瓦紅牆的二層別墅。

  安傑拉對司機講了幾句話,他調了一下擋,汽車又繞鐵柵欄緩緩而行,一會兒來到了一座大門,白蒼蒼的把門人把門打開,朝他們揮了揮手,安傑拉也向他揮動著手臂。這時,朱賽皮調轉車頭把車開上了車道,又麼駛了一會兒後,便來到了樓房門前的階梯前,停了下來。

  朱賽皮從汽車裡出來,敏捷地繞過車子,幫助安傑拉和蘭德爾把手提箱拿出來。蘭德爾夾著公文包,心情極為複雜——既有期盼的欣喜,又有擔心和憂慮——事已如此,他來不及細想,隨著安傑拉走上了通往別墅的階梯。來到門前,門未上鎖。安傑拉推開門,轉臉朝他點點頭,他跟著她走了進去。

  此刻來到了門廳,門廳地板由玻璃磚組成。他們左側是樓梯,右側是一間起居室。兩人走進去,這是一間很大的屋子,屋頂是拱形的天花板,廳內放著兩架大型鋼琴,數不清的組合家具,還有種類花色繁多的燈具。

  蘭德爾心想,對於一位獨居的退休學者來說,這房子真夠大的了。

  安傑拉領他來到最近的一個客廳,客廳裡放著一個綠色絲絨長沙發,一張咖啡桌和幾把奶油色的椅子。他並沒有在沙發上坐下來,只是直直地站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屋裡兩道奇怪的景象,這景象引起了他的注意,同時又令他疑惑不解。一是前面的一扇窗戶被鐵條從上至下封得嚴嚴實實;其二,從側門裡走進兩位年輕的、裝束一模一樣的護士,都戴著漿硬的帽子,身著白領海軍藍服外套工作裙。

  蘭德爾困惑地轉過身來看著安傑拉,而安傑拉看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的,我父親就住在這裡,」她說,「這是一座精神病醫院,而不是一棟別墅。」

  15分鐘以後,史蒂夫·蘭德爾一個人在貝拉維斯塔別墅的起居室——實際上是這裡的接待室——裡面來回踱步,剛才安傑拉說的真相使他大為震驚,以至於他現在還未緩過神來。

  直到今天以前,他一直以為蒙蒂教授是因為政治原因才隱居在羅馬以外的某個地方,因而從未對此有所懷疑。甚至在他們來到這裡的時候,貝拉維斯塔別墅看起來仍然與其它私人住宅別無二致,使人毫不懷疑這是一位曾經有過重大發現的、卓有成就的考古學家的豪華的隱居之所。事實上,這座樓房以前是一位富翁的別墅,後來他賣給了幾位意大利精神病醫生,他們把它建成一座精神病療養院,並盡力保持了家庭住宅式的擺設和氣氛。他們相信這樣做會對病人產生有益的影響。

  照安傑拉的話來看,這又是一目了然的事。蒙蒂教授在這裡呆了一年多,他是這家精神病醫院裡最引人注目的,卻不對外公開身份的人。安傑拉說出真相以後,顯得很激動,接著又把一切情況一古腦兒地說了出來。

  「現在你該明白我為什麼避著你,為什麼對你說謊吧。」安傑拉說道,「以前,我父親一切都很正常,他的頭腦敏銳睿智。可是在一年多以前,一夜之間他的精神完全崩潰了,他孤僻怪異、暈頭轉向、沉默寡言。從那以後,他一直在這裡接受護理治療。史蒂夫,這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講——包括你。如果這消息一旦被洩漏出去——被我父親的敵人或項目的敵人歪曲了——那麼就有可能使他的工作、他的發現還有項目本身蒙受汙名,引起人們的懷疑。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這類事情發生,所以我盡力阻止那些想見我父親的人見到他。可是昨天晚上我再也無法向你掩蓋事實的真相了。我曾經告訴你,但我怕你仍然以為我在說謊,所以我照你的意願做了,把你帶到羅馬,帶到貝拉維斯塔,讓你親自來看一看。現在,你相信我了嗎,史蒂夫?」

  「親愛的,我以後永遠相信你。」他擁抱著她,戰慄羞愧不已。「安傑拉,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她已經原諒了他,因為她瞭解他懷疑的東西。她又補充說道:「另外,我帶你見我父親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常常處於緊張不安的狀態,但有時,他會在一小段時間內神志清楚,不過這種時候很少、很少。我希望當你給他看照片時,對他講話能喚起他對過去的一些記憶。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能把你對詹姆斯福音書的一些疑點全部消除。」

  「謝謝你,安傑拉,難道你父親認不出你嗎?」

  「這種可能性很小,不過,誰知道呢?人腦總是神秘莫測的。不管怎樣,我先過去單獨見見他,你在這裡等著。我不會在裡面呆太久,我出來以後,再讓人帶你去見他。」

  說完,她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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