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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真乖,」哈裡特漫不經心地說。「任何時間都成,奧維爾,就今晚不行,我得換工作服了。你能做個好孩子,收拾一下殘局嗎?兩位明天見。」她跑進後屋去了。

  從鏡子裡,雷切爾看到了奧維爾的臉部。一臉嚴肅,眉頭緊鎖,看著哈裡特溜走的那扇門,臉上透著一股火氣。雷切爾好奇地轉過身來研究奧維爾。

  「出什麼事了,奧維爾?」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沒事。我只是在想護士們的事。她們在弗洛倫斯·南丁格爾時代頂多不過被看作妓女。」

  對雷切爾,這種評論如果不是別有用心就等於廢話。「你是指什麼?」雷切爾問道。

  「只是說至今沒有什麼變化。」

  「噢,真的,奧維爾——」她想說點什麼,還沒說完一句話,他已經拿著要洗的飯碗走到門外去了。

  雷切爾納悶兒,是什麼促使奧維爾行為神秘,對哈裡特懷有敵意,對護士發表孩子氣的議論。雷切爾真想弄弄明白,但沒有時間與同室談了。差3分鐘9點,她要遲到了。

  她抓起筆記本和鉛筆,迅速走到場地上。奧維爾不見了。在溪流對面,3個男人蹲坐在火把下玩一種遊戲。再遠處,一名婦女頂著一件陶器走過橋來。除了從馬克和克萊爾舉行晚會的草房的窗子裡傳來錄音機播放格什文《藍色狂想曲》(在這個地方是多麼不協調!)的旋律外,村子裡靜靜的,大多數居民都上床睡覺了。

  雷切爾·德京匆匆到達婚姻主事會的草房,僅僅遲到了兩分半鐘。那個聰明的老太婆內努和一個老頭兒坐在中房裡。她用微微一笑向雷切爾致意並介紹那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白髮老頭兒納蒙。

  雷切爾正在相同他們坐到一起,內努卻要站起來,喘息聲,哼哼聲,嘟嚕聲和關節咯咯作響的聲音使雷切爾搶上前去,同納蒙一起幫她站了起來。

  「我們3人走吧,」內努說。

  雷切爾先前的心情又回來了,在她站立的地方穩住腳。「到哪兒?」

  「到莫爾圖利和愛特圖的住處嘛,」內努說。

  「為什麼?」雷切爾想弄明白。「他們要我們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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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們去?」內努咯咯地笑起來。「不,他們不知道我們在那兒,這是基本要求。」

  雷切爾用一種抗議的語氣說,「我簡直不懂這是在搞什麼。」

  納蒙俯身對老婦用波利尼西亞語低聲很快地講著什麼。「呀哈?……呀哈?……呀哈?」她不斷地咕噥著,當皺巴巴的臉上露出會意的笑容時,她的頭總是機械地上下動著。

  老頭兒說完後,內努對雷切爾說,「哇皮亞皮亞否。」看到雷切爾的狼狽表情,內努才意識到她仍然在講波利尼西亞語。她咕嚕了一下,又講英語了。「我開始對你說的是『對不起』。我的朋友提醒我告訴你——我一年比一年漸忘了——胡蒂婭要求我們在出發前向你說明我們的工作程序,我忘了這個要求。我來介紹我們的作用,很簡單,一分鐘也不用,然後,我們一得快去,趕到他們睡覺之前。從哪兒說起呢?首先,理論上……」

  這位老婦引用的指導婚姻主事會所有活動的理論是,行動比語言更響亮,更響亮而且更準確。原告的話可能有假;他們的表現,直接觀察到的第一手材料,不會有假。三海妖上已婚夫婦有一方申請離婚,他或她不必申明原因或現狀。主事會對每一方會說些什麼不感興趣,因為每一方都會有偏見,會對事實提出不同的說法。一旦申請排上日程,主事會就自己去瞭解。瞭解沒有什麼規則可循,沒有固定程式,最聰明的辦法是將不和的夫妻置於主事會的密切觀察之下。有時候在早晨對調查對象進行研究,在下午比較少,最經常的是晚上。這種親眼觀察不露聲色地進行許多周或月份,有的案子可達半年。最後,主事會的5個成員對這對夫妻的日常生活、好的方面和不成功之處有了真正的瞭解。根據這些情況,主事會就可以決定,是否這對夫妻應當加以教育、勸導,維持下去,或者是否這對夫妻應該離婚。還有,長時間的第一手觀察使主事會可以對准予離婚的案子、雙方要求發生衝突的案了,特別是這些要求涉及到他們的子孫的案子,作出正確的判決。今晚開始,莫爾圖利和愛特圖就成為這種調查的對象。

  雷切爾·德京將信將疑地聽完內努的解釋。「可是你們怎麼觀察他們?」她要弄清楚。「如果夫妻知道你們在場,他們會拘謹,行為不自然,你們就得不到事實真象。」

  納蒙粗聲粗氣地回答,「夫妻不知道我們在場。」

  「什麼?」雷切爾說。「他們不知道?怎麼可能?」

  「我們看見他們,他們看不到我們,」內努說。

  在雷切爾看來,這兩個人簡直是劉易斯·卡洛爾和查爾斯·道奇森,就要把她領進野兔窩裡。「他們肯定會看到你們。」雷切爾半信半疑地說。

  「他們不會。從第一代賴特開始,村子裡為每對夫婦建的草房在每邊都有一道假牆。主事會進到裡面——它像一道走廊,一個過道——站著觀察,從裡面和外面都看不到,通過葉片看房間裡的事情。我們能看到、聽到,我們也不會被別人看到、聽到。」

  這種下流的觀淫癖使雷切爾震驚。這是她訪問海妖島以來頭一次被震驚。「可是,內努——從道德上講——那——我不知道——是不對的——」她停了停。「所有人類都有權維護自己的隱私。」

  老婦朝雷切爾眯起眼睛,兩眼突然閃出銳利的目光。「你給人們隱私嗎?」她幾乎在吼叫。

  「我?我給?」

  「對,德京博士。我聽說過你的工作,我記不住你的工作叫什麼——」

  「精神分析。」

  內努點點頭。「對。你給你的病人隱私嗎?你窺視他們的頭腦,而此前從來沒有人看到過。」

  「我的病人有病,他們是來尋求幫助的。」

  「我們的病人有病,」內努贊同地說,「並且他們也來尋求幫助,沒有什麼兩樣,我認為我們的方法更合適,我們僅僅看他們的外表,你們則想穿透到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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