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文·華萊士 > 三海妖 | 上頁 下頁
一〇五


  他們再一次穿過托兒所,走到村子場地上,在那兒同考特尼分了手。克萊爾盯著考特尼好一會兒,看著他用散漫的步伐走向他那靠近聖堂的住所,然後,她和婆母向相反方向走去。

  「我發現剛才這一小時對我啟發最大,」莫德說。

  「我發現這1小時令人沮喪,」克萊爾說。

  克萊爾覺察到莫德尖利地瞟了她一眼。克萊爾心裡明白,莫德平日對她周圍的人,或者說事實上對任何人的痛苦或不安都不怎麼在意。好像她是在把自己的感情省下來用於工作。任何別的事情都是濫用精力。如果莫德關心起馬克和克萊爾,她可從來沒有明顯流露出這種關心的痕跡,就起碼說明她已經被從高貴的和平里拽進了卑賤的戰爭中,可是現在,克萊爾有意要引起婆母注意。如果英德不去加以注意,她的態度會說明她對一個親人漠不關心,就會毀掉她的長輩角色。克萊爾等待著,不知道婆母會怎樣處理她拋給她的明顯難題。

  「令人沮喪?」莫德不情願地重複著。「哪方面,克萊爾?」她力圖將這一抱怨引向不針對某個人的框框中。「因為他們的養育制度很好還是很不好?」

  克萊爾不會讓人牽著鼻子走。「因為有孩子,他們喜歡有孩子,」克萊爾尖刻地說。「我沒有,所以說令人沮喪。」

  莫德冒汗的額頭微微皺了一下。「對,我明白,我明白。」她朝前走著,眼睛盯著地面。「你和馬克會有的,我相信,這些事情總歸會解決的。」

  克萊爾正準備向婆母的這一表白及她的不插手政策進一步挑戰時,麗莎·哈克菲爾德擋住了她們的去路。克萊爾生氣地看到婆母松了口氣,飛快地堆出笑容,虛情假意地迎著麗莎。她肯定把麗莎看作是救命菩薩。

  克萊爾憤憤地聽著麗莎和莫德的談話。她們沿著場地走著。自從來到海妖島,麗莎至少掉了10多磅重,這使她臉上和脖子上的皮膚出現了某種鬆弛,使她顯得更加年輕和有活力。麗莎在奧馬哈和貝弗利山間某個地方形成的做作和矯飾的口音在她的熱情洋溢中已無影無蹤。她是個純真的中西部人,一直同在中西部一樣精力旺盛,眉飛色舞地談著她的巨大成功。她已經被選為在明天中午開始的一年一度的節日上演出的一個典禮舞蹈的領隊。莫德對這個消息顯出極大的興趣,就像她是維多利亞·裡賈納女王在聽迪斯雷利報告印度現在已經成了她的手中之物。克萊爾知道,婆母的熱情如此虛假,與其說故意討好這位贊助人的妻子,還不如說是想從一場難堪的家庭爭論中掙脫出來。

  順著場地走著,克萊爾的眼睛不離莫德的身影。克萊爾可以看出馬克之所以成為馬克的某種原因。莫德就是原型。她超然于家庭之上,超然於家庭事務的酸甜苦辣之上。她怎麼能懷上馬克?但她這麼做了,也許是作為一次社會試驗,一次實地經歷,為獲得更多知識所做的一次準備。她生出了馬克,並且把他同其它工作一樣歸檔,整齊地束之高閣。她是一架可怕的無情機器,沒有跳動的心臟,只有齒輪在轉動,轉動。

  然而,克萊爾不能恨婆母,事情沒變糟前,莫德確像一個長輩——友善,風趣,和氣,名氣大得使年輕的新娘為之自豪。莫德喜歡克萊爾的聰明、漂亮、好奇和對她的尊重,並且克萊爾知道莫德喜歡她而更加喜歡莫德。克萊爾看到,當她的要求是理智的而非感情上的事情時,莫德稱得上是完美的親人,現在使克萊爾傷心的是,在她需要一個可以對之吐露心跡的人,一個實實在在的大活人時,她卻只有一部知名度很高的機器。克萊爾想這架人類學機器叫莫德,它瞭解所有的民族,但不瞭解一個人。作為海登家的一員今天是第二周年,該是多幸福啊!

  突然,莫德向左前方某個人揮手,打斷了克萊爾的思緒。克萊爾看到,在溪那邊,鮑迪的草房前有3個人。一個是雷切爾·德京,一個是胡蒂婭·賴特,第三個是位瘦弱的土著老婦,克萊爾見過她。她們剛才在談論著什麼,是雷切爾·德京招手,她邊招手邊喊,「我們可以見你一會嗎,莫德?」

  莫德站住腳,讓麗莎和克萊爾走過去。「雷切爾似乎需要我,」她說。她又向麗莎說了句祝賀的話,接著轉向克萊爾。她努力對克萊爾做出笑臉,衝動而又笨拙地伸出手,拍拍媳婦的胳膊。「我盼著今晚,」說著,她轉過身朝近處的那座橋走去。

  「今晚有什麼事?」麗莎問。

  「一個慶祝活動,」克萊爾說,又開始朝前走,麗莎跟在她後面半步遠。

  擺脫了兒媳婦,擺脫了馬克和克萊爾在他們的生活中搞成的任何一種傷腦筋事情,擺脫了她的介入可能帶來的時間和精力的浪費,擺脫了對馬克的擔心和愧疚,莫德·海登為重新被吸引到實地考察的問題上而感到高興。在這種實際討論中,她感到是在成長和收穫,而調解家庭糾紛只能使你消耗和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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