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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到達並進入商店之前,平日對它的憤恨早已忘在了腦後,可在她穿過厚厚的地毯走向這間巨大、四方、裝著鏡子的大廳中央一霎那,她卻真想調頭跑掉。吉爾·克拉克,她擁有這個店卻從不在那兒。她的裝飾,頗具幼稚的女孩氣,她的家具、討厭的鏡子、短襪泳裝等的樣式、職員或者說絕大部分職員身上都透露出這種氣息。麗莎又看到這些職員了,聚在一根柱子下聊天。她們都是純情女孩,年齡在17到21之問。她們的膚色無需化妝或搽抹,嬌小的乳房高高聳起,腹部平平,臀部窄窄,都是丫頭片于。她們抽煙,穿著希奇古怪的罩衫和卡普裡褲,金色開口涼鞋,而且她們帶著青春的傲慢和自大來招待你,真令人生厭。

  麗莎還沒來得及轉身,一個靈活的、腿腳輕快的年青人已來到她跟前。這個女孩佩帶著胸章,上寫「瑪菲斯。」她的頭髮是銀灰色,臉瘦而且端正,體態輕盈。面對麗莎,她那屈尊大駕、慷慨施捨的樣子就像一個人必須處理用披布包著的某個女人的破爛,在雪裡尋找避難所的神態。

  「我能幫你嗎,夫人?」

  「對。櫥窗裡那種紫色卡普裡褲,我想看一條。」

  「你的號碼?」

  「你們的名單上有我所有的資料,連側面、上、下都有,只查一下賽勒斯·哈克費爾德太太就行。」

  她幾乎是宣佈而不是說出自己的大名,可瑪菲斯茫然無知,頭腦裡毫無印象。她走向收款台,麗莎則走向寬鬆褲架子,心裡直冒火。

  過了一大會兒,瑪菲斯悠閒地走回來,拿著一張卡片。「你最後一次量尺寸是3年以前,」她別有意味地說。

  麗莎的火氣上來了。「那麼,那就是我的號碼。」

  「好極了。」

  瑪菲斯在衣架上尋找著,最後摘下一條紫卡普裡褲。

  「要穿上試試嗎,哈克沃斯太太?」

  「對,要試。我的名字是哈克費爾德。」

  「哈克費爾德,我會記住的,這邊走。」

  顫抖著,獨自一人來到帝布後面,麗莎急忙自己脫去豹皮大衣、連衣裙,還有村裙,然後提上緊緊的卡普裡褲。她想拉上拉鍊,但拉不上。她想扣上腰間扣子,但扣子離扣眼足有兩英寸遠。她轉過身在鏡子裡觀察自己,看到褲子太瘦了,瘦得不可想像,臀部和大腿難看地鼓脹著。她滿懷自憐,卷下卡普裡褲,掙扎著脫下來。

  她穿著乳罩和緊身褡站在那兒,招呼那個年輕姑娘。

  幾秒鐘後,瑪菲斯吸著煙跨進來。「怎麼樣,哈克——哈克菲爾德夫人。」

  「你給我的號碼太小了。」

  「我是照你的號碼拿的。」瑪菲斯,這位鬥牛士,毫不退讓地說。「那是你卡片上的號碼。」

  她被受到欺侮而產生的怒火摧毀了。「好吧,見鬼,那不合身,給我拿件大一號的來。」

  瑪菲絲對這個老女孩同情地笑了笑。「我無比遺憾,哈克費爾德夫人,那是店裡進的最大號,吉爾小姐不想進再大的,這是她的政策。我想你只好到別的地方找合適的了。」

  麗莎的火氣融化到理智和悲傷中去了。她知道她的兩頰發熱,恨它們投降。「好吧,」她說,「謝謝你。」

  女孩走開了,麗莎又獨自一人在那裡。她穿著衣服,茫然不知所措,這是頭一次在吉爾商店找不到一件合身的衣服。隨後,整了整大衣,這也是頭一次她將年過40,她如是想。

  她快步離開商店,雙眼前視,但還是強烈地覺察到那群傻乎乎的丫頭片子在幸災樂禍地注視著她。走出大門,她明白了,有一種東西財富難以幫你來抵抗它——這就是年齡。這些丫頭片子比她富有。再見了,吉爾,永遠再見了,見你們的鬼吧,總有一天你們會明白。

  她漫無目標地找到她的白色大陸人,開向她該去的馬戈寧商店。她巡視著商店,強迫自己買東西,但始終沒有一點興致,買了些洗手間和晚間用品,在她買了些不需要的東西後,她從後門出來,等她的車,給了服務員,大大的小費,便將車開向威爾郡大道。

  紅燈停車時,她的手錶告訴她從4點一刻到6點還有空,於是想怎樣才能最好地打發掉這段時光?立即,她想到了向東開上威爾郡大道到哈克費爾德大廈給賽勒斯個驚喜,很快她又否定了這個主意。她沒有勇氣面對他的雇員,他的招待員,他的秘書們,更乖張的丫頭片子,繼承了她的美好年華的毛孩子。她進門後,她們肯定會擠眉弄眼,交頭接耳,瞧哈克費爾德太太來了,這老頭的老伴——她當年是怎麼鉤住他的?

  她沒有轉向東,而是向西開了。她要去海岸網球俱樂部——它在回家的路上——她和賽勒斯是創始會員——或許她將在那兒喝點什麼,加入一場賭博或橋牌消遣一會。10鐘後,在暗淡天空的壓迫下,到達網球俱樂部使她松了口氣,交出車,走進了專有的庇護所「壁爐和山間小屋」的氛圍中,乘著閃光的電梯上升,她斷斷續續聽到絃樂隊演奏的《來兩杯雞尾酒》的旋律,她不願去想自她踏著這個旋律跳舞至今已有多長時間了。

  上了樓,封閉的平臺上人不算多,兩桌年齡大一點的男人在全神貫注地玩金羅米牌;一桌上兩個有魅力的,像是廣告公司的年輕人,一邊嚴肅地交談,一邊渴酒;還有一桌女人,全是熟人,在玩橋牌。麗莎向旁邊穿制服的服務員揮了揮手,站到窗邊、向下瞅著那些紅色粘土球場。所有場地冷清清的,只有一個除外,一對戀人,一個小夥子和他的年輕姑娘,都穿著白色短運動衣,生氣勃勃地打著、跑著、爭著,嬉笑吵鬧。麗莎歎了口氣,轉過身向橋牌桌走去。熟人們熱情地向她打招呼,就像自己人,其中一位突然自動讓位給麗莎。同樣突然,麗莎對這種愚蠢的帶數字的紙牌沒了興趣。她婉言拒絕,解釋說她來此是想看一下賽勒斯是否在這兒,只能呆一小會兒。服務員給她拖過一把旁觀椅,她坐下來,要了一杯檸檬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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