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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克萊頓示意餐廳主管搬來了一把椅子,然後挽起阿曼達向餐桌旁的其他人一一介紹。「這是我的妻子,阿曼達,」他介紹說,「坐在首席的這位是伊迪絲·穆爾太太,是從倫敦來的。這位是塞繆爾·塔利先生,是從紐約來的。還有這位吉塞爾·杜普雷小姐,是盧爾德的導遊。」

  放好椅子後,她坐在了肯和塔利先生之問。阿曼達想方設法使自己適應這個陌生的環境,加入到這個行列中去。伊迪絲·穆爾雖然是那種以自我為中心,喜歡發號施令的主導性格的人,儘管她身上的一切,從她那扁平的面部到那樸素廉價的服飾都是那樣的毫不起眼。這位塔利先生有十足的紳士派頭,再加上他那對小而明亮的眼睛,那個肥厚多肉的鼻子以及他那撮修飾整齊的小鬍子,更顯得與眾不同。這位年輕的吉塞爾小姐無論是身材還是模樣都像是一位法國電影小明星。

  肯繼續跟阿曼達說:「你一定還記得,在從巴黎到盧爾德的火車上,我遇到了穆爾太太,這是個神奇的婦人——」

  「哦,別那麼說,」伊迪絲客氣地分辯道。

  「我想聽聽她全部的故事,」肯繼續說道,「我就自告奮勇要求與她共進午餐。她大方地滿足了我的願望。」

  「我很高興盡我的能力幫助任何人,」伊迪絲說。

  「我希望我不會打攪你們,」阿曼達很歉意他說。

  「我們還沒有開始呢,」肯說,「我們剛訂好菜,你想看看菜單嗎?」

  因為餐廳的普通陳設,以及同桌的客人使阿曼達感到很壓抑。「我——你們吃什麼我要什麼好了。」

  「我們要的都是一樣的,」吉塞爾脫口而出,「今天的主菜是烤牛排和土豆,是這樣吧?」

  「那太合我的胃口了,」阿曼達說,毫無一點熱情。

  吉塞爾把訂菜單交給餐廳主管,然後轉過頭去對著伊迪絲·穆爾。「哦,穆爾太太,剛才您正講到五年前,您被發現患有髖骨惡性腫瘤。」

  伊迪絲不情願地揚了一下手,「唔,如果你真想知道這一切的話——」

  「穆爾太太,我非常想知道您是如何痊癒的,」季霍諾夫打斷了她的話。

  「是的,一定要告知我們,」肯又補充說道。

  阿曼達緊閉著雙唇,保持緘默。她想告訴他們除了伊迪絲·穆爾講的關於在山洞治癒的事,還想告訴他們,甚至連伯納德特本人,這個所謂的胡說八道的奇跡的杜撰者,根本也不相信山洞會有什麼奇跡,與此相反,在她生病時,她所去的是一個叫考特裡的溫泉療養地。儘管如此,她還是保持著緘默,因為她不想去貶低這位平凡的英國婦女的榮耀,當然更不想讓肯傷心,特別是在這兒,當著這夥奇怪的人的面。

  「簡單地說,」伊迪絲·穆爾說道,「我被迫辭去了與一個很有才能的製片人合作的工作。只能依靠拐杖四處走動,這時伍德考特神父——就是昨天在火車上的那位神父建議我參加由他率領的朝聖團到盧爾德來。儘管我是一個虔誠的教徒,但我並沒有抱多大希望,而且伍德考特神父對我也未抱多大希望。不過,我還是來了,在這裡我已作好了嘗試一切的準備,這你們都很明白。」

  除阿曼達外,他們都不住地點頭,好像完全大徹大悟。阿曼達注意到,肯是其中最有精神的一位。伊迪線·穆爾停止了她的獨白,以便等候上午餐的第一道菜。盤子剛放到桌子上,這位英國女士便又開始了她那故事,阿曼達發現她的語言毫無特色,單調乏味的聲音使人心煩。儘管如此,阿曼達還是裝出一副在專心致志聆聽的樣子。

  「第一次來盧爾德後,我身上沒有任何變化,」伊迪絲·穆爾像是在背誦。「也許是因為那次逗留的時間太短,還有我祈禱的還不夠,祈禱時甚至還抱懷疑態度,」她的目光圍著餐桌掃了一圈,「大家必須堅信,」她說。她非常做作地咀嚼著小蝦,塞得滿滿地一嘴還背誦著。「四年前,我第二次來到了盧爾德,我下決心要更加努力,呆得時間更長一些,祈禱更虔誠一些。我時時在山洞祈禱,從不間斷地喝聖水,把自己整個身子全部浸泡在泉水浴池裡。在我盧爾德之行的最後一天,在別人的幫助下從浴池裡出來,卻突然發現自己能夠站立了,能夠行走了。我到了醫療中心去檢查。接下來的三年裡,我每年都返回盧爾德,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康復了。」

  「這被確認了嗎?」季霍諾夫問道。

  「已被16名不同的醫生確認了,」伊迪絲說,「甚至我那已經萎縮的髖骨又開始增長,已經恢復了正常。這有X光透視片為證。」

  「真是一個奇跡,」肯敬畏地說。

  「這已經宣佈是個奇跡,」吉塞爾熱情地叫起來。

  伊迪絲·穆爾有所收斂地保持著一種謙遜的神態,阿曼達可以肯定這不是她的秉性。「不過這奇跡還沒有正式宣佈,」伊迪絲說,「巴黎最著名的專家保羅·克萊因伯格博士還要給我檢查一次。他將在這一周抵達盧爾德進一步證實我的——我的完全康復。」

  「不過,這已是未公開的秘密,」吉塞爾引用了她最喜歡的一句美國習語說,「在盧爾德的每一個人都已經知道您已經奇跡般地痊癒了,您是最後一位得到聖徒伯納德特恩寵的人。」

  「噢,這我可並不知道,」伊迪絲說著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但是她並沒有否認此說。

  「這麼說,奇跡確實發生了,」肯仍舊敬畏地說,「而且奇跡能在任何人身上發生。」

  「如果他們的信仰是真誠的話,」伊迪絲莊嚴地宣佈,儼然是一個神聖的女祭司。

  這時阿曼達低頭對著菜盤,感到一陣噁心,食欲頓時蕩然無存,唯一的希望是儘快帶著肯離開這個陰險、愚蠢的英國女人。

  季霍諾夫,聲音很嚴肅,一本正經地說:「您把一切都歸功於洗澡嗎?」

  「歸功於這裡的一切,歸功於聖靈懷胎的一切學說,」伊迪絲說,「不過我的痊癒是在我第二次盧爾德之行的最後一天洗澡後發生的。」

  伊迪絲剛說完,一位身材高大.面色紅潤的紳士——他一下讓阿曼達想到了她曾見過的P·F·巴納姆的照片——出現在伊迪絲的身後,接著又彎腰親吻伊迪絲的臉頰。

  「雷傑——」伊迪絲非常高興地叫了起來,「諸位,這是雷傑·穆爾先生,我的丈夫。」接著,她又一個一個地向雷傑介紹。

  「伊迪絲,」雷傑說,「我很抱歉打斷了你同朋友們的談話,不過我必須和你單獨談談,我有重要的事。」

  「不過,雷傑,」伊迪絲抱怨說,「我還沒有吃點心呢。」

  他半拽著這位奇跡女士離開了椅子。「我呆會兒請你吃冰淇淋,請跟我來,」他向大家致意。「很高興能同大家認識,諸位。希望再次見到你們。」

  他連推帶拉地帶著猶猶豫豫的伊迪絲走出了餐廳。

  「這麼說主要是洗澡了,」季霍諾夫自言自語地咕噥著,猛地轉過身子,面對著吉塞爾。「你都已聽到了,她說奇跡發生在洗澡之後。」

  「是啊,你現在正是用的這種方法時,」吉塞爾說,「你可是從今天上午開始洗澡的啊。」

  「恐怕不是這樣吧,」季霍諾夫承認說,「我只是在山洞祈禱,並沒有去浴室洗澡。」

  「那麼,塔利先生,就從今天下午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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