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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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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睡衣後,她熄了燈,舒適地蜷縮在床的一邊,不久便沉入了夢鄉。 她弄不清到底睡了幾個小時,她只知道,當她在耀眼的陽光照射下慢慢睜開雙眼時,天已大亮了。她聆聽著臥室窗外法國梧桐和鬱金香花叢中小鳥的鳴叫,然後打了個哈欠,感覺清醒了許多。她朝肯睡的那面轉過身去,想同他聊上幾句。但他沒在床上,位置是空空的。對此,她一點也不感驚訝:也許他睡足了,此刻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吃著早餐,嚼著硬糖,在閱讀左拉的小說。 阿曼達掀開被子,坐起來,隨即離開了床。她趿上臥室的拖鞋,決計在洗涮前看看肯。 她一邊走向隔壁房間,一邊叫道:「肯,你好嗎?」但沒有肯的回答。她四下瞧瞧,他沒在客廳。她急忙朝陽台奔去,他也許在那兒用早餐,但陽臺上空空如也。或許他想呼吸點新鮮空氣,她得到外邊去找他。 當她正要走出臥室時,她眼的餘光突然瞥見在套房的門上貼著一張用透明膠帶粘住的紙片。她立即回頭走去,想看看那是什麼。未幾,她便發現那是張飯店的乳白色便箋,上面寫滿了潦草的字跡,她認出這是肯的字體。她迫不及待地撕下便條,想看看肯寫了些什麼: 阿曼達,我愛管閒事的心上人。 真見鬼,請你勿再幹此等蠢事了。 你有你的信仰,也應允許我有我的信仰。但請千萬別試圖改變我的信仰。我想你對於我篤信宗教的程度絕對不會理解。我深信伯納德特曾與聖母瑪麗亞交談,對聖靈懷胎說也深信不疑。我深信聖母會顯靈,也深信聖母會賜福於她的每一個信徒,使每一個病痛者康復。我期望自己就是這其中的一個——這不僅是為了我自己的緣故,也是為了我們倆。 當某一天你能證實——證實——我的信仰是錯誤的,也許我會聽你的。除此,請你尊重我的選擇。 我不屬這無聊、淺薄的地方,這個遠離我嚮往的所謂溫泉療養勝地。我是屬盧爾德的,屬那住著朝聖者、我的朋友們的飯店,更屬我每靠近一分就給我帶來新生的聖靈山洞。 我已乘出租車回盧爾德了。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同我在一起。假如不願意,那就在芝加哥相見,一旦我痊癒的話。 正如你對我費盡心力一樣,阿曼達,我仍愛著你。 你的肯 阿曼達並不感到氣憤,她只是感到陷於虛弱和無助之中的失望情緒一陣陣地向她襲來。 肯,你太蠢了,這種舉動不是蠢透了就是和自殺無異。此時,她只想大哭一場。 她把肯的便條揉成一團,轉身走入臥室,她看到昨晚她放在桌上的那兩本左拉的小說和放在書上的便條。她走過去,很想知道他是否瀏覽過那兩本書。 他顯然動過那書,因為她發現在她留下的便條下方塗寫了些什麼。她拿起便條,只見上面他親筆寫的一句話:「該死的左拉。」 對於肯的這種狂熱的虔誠、盲從無知和他希冀天外的某種神怪幽靈能使他擺脫死神魔爪的企盼,她真想大哭一場。但是,她沒有哭,而是走進臥室,穿戴好之後便緊踉在他後面返回了盧爾德。 肯急需的是一個世間的人幫他活下來,而她就是這個能實際幫助他的人。她興許能做到這一點,儘管眼下尚難說定。 11 午夜過去一分,聖母重新顯靈在盧爾德進入了第二天。 淩晨兩點,納塔爾·裡納爾迪放在加利亞·倫德裡斯旅館臥室床頭櫃上的旅行鬧鐘便準時清脆地鳴響起來。納塔爾立刻醒過來,伸出手,摸到鬧鐘,按住鬧鈴上的開關,以便止住鬧鐘繼續鳴叫。她坐起來,心裡完全清醒了,從先前夢鄉的黑暗中醒來,又進入清醒狀態下的黑暗中去。她還清醒地記得,晚餐後,她先把她的那個獨特的布裡爾鬧鐘調到清晨兩點,連外套也沒脫,把腳一甩將鞋子蹬掉,便上床睡了,那雙鞋子應該就在床下。 由於照看她的羅莎在昨晚前不能回來帶她重返山洞,納塔爾決計在別人沉入夢鄉時獨自回到山洞,盡情享受聖地在她心中帶來的寬慰。她雙腿一蕩離開床,把腳伸進她那雙低跟鞋裡,驀地她的心底蕩起了一股恐慌。她很想知道如果她一人離開房間去山洞,她是否真能辨別方向和記住每一個拐彎的步數。但她心底的惶惑馬上又被一束束排列有序的數字代替了,從旅館房間到前廳,到伯納德特·蘇比勞斯大街,到斜坡,再到玫瑰宮,及最後到達令人仰慕的山洞,到達這些地方每一拐彎處所需要的步數,這些她已牢牢記在心裡,清晰得如同顯現在電子計算機屏幕上。 想到此,她釋然地站了起來,她摸索著來到盥洗室,把臉在冷水裡浸了一下,然後梳理著頭髮。 她走過門廊,鎖上房門,順手把鑰匙放進手提包裡的一個小袋內,將手提包挎在肩上。 她朝右邊試著走向電梯間,結果她分毫不差找到地方。她的手觸摸著手提包中的念珠,想像著她即將獨自一人在山洞中向冥冥之主聖母瑪利亞祈福的情景。 當她聽到電梯到達的聲音,便充滿信心地跨了進去,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止她單獨與聖母交談了。 阿納托爾頹然地癱在服務台後的一把椅子上,下巴抵住裸露出的一簇簇的胸毛上,呼呼地打著瞌睡。突然有一種聲音傳過來,這聲音熟悉但又未曾預料,本能地觸動了他的下意識。他猛地醒來,睜開眼睛,就聽大廳那頭的電梯正在下降,隨後是停在底樓後的嘎嘎聲傳來。 他迅即瞄了一眼服務台後的掛鐘,知道此刻正好是淩晨二點零五分。 有人在這個時候用電梯,還沒有聽說過。自從他從馬賽來到盧爾德幹上這份惱人的差事,阿納托爾還從未看見這家死氣沉沉的旅館有什麼人會在淩晨二點醒來。他在此幹了足足一周,這期間從淩晨一點至五點這個時段,整個接待大廳靜得猶如一間大停屍房。 可現在,二點過五分,就居然有人從電梯間走出來。 阿納托爾站起來,身子前傾越過服務台朝大廳瞥了一眼。 竟然是她,那個年輕漂亮的小姐從電梯裡走了出來。她一出來他便認出了她,這個令人心旌搖曳的盲姑娘。 就是她,而且單獨一人。真是活見鬼,她這時起身要幹嘛? 但她看上去好像成竹在胸,因為她一出電梯後便毫不猶豫地朝旅館大門和大街的方向走去。 阿納托爾記得,像往常所規定做的一樣,他在打瞌睡前就把飯店的大門鎖上了。這個性感小貓定會發現大門被牢牢地鎖著,使她難以前往她想去的地方。她也許需要飯店提供周到的服務,他暗自想,這也許正是一次可以接近她的機會。他沒有一絲怠慢地繞過服務台朝飯店大門走去。 納塔爾剛走到大門處就聽見他的招呼:「小姐。」 她吃驚地停下腳步,轉過頭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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