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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後面有些空閒的長椅,天氣這樣熱,還是坐著祈禱要好些。」

  兩人剛一落座,納塔爾即刻摸出念珠,全身心地沉浸在虔誠的祈禱和冥想之中。

  半小時前,羅莎離開納塔爾,以便讓她一人靜思獨處。這時,她返了回來,說道:「大家都開始回去吃晚飯,咱們也該走了,我該把你送回飯店去,回去路途不變,同來時一樣。」

  納塔爾站起來,由羅莎牽著手來到通往上面大街的斜坡處。她開始爬坡並默數著步數,這樣一步步數著……來到坡頂,她借喘息的當兒,把回坡頂的步數和來時到坡底的步數進行比較,她發現往返的步數幾乎相同,相差不過幾步。

  此刻,她倆已回到旅館接待大廳,正在等候電梯。

  納塔爾感到有一股復蘇的力量浸潤了自己的心田。透過心靈的雙眼,她仿佛在黑暗中認出了萬能的主以及聖母瑪利亞。

  她又聽到羅莎招呼她的聲音。「我們先去你的房間,你可以休息一下養養精神。我也得休息一下,然後我帶你去餐廳。我們會有個不錯的晚餐。晚飯後,我再送你回來,然後我就得離開你了。但願你不會感到孤獨。」

  「我從未感到孤獨,」納塔爾笑答。「我要做的事多著呢。」

  穿過接待大廳,電梯的正對面是服務台。服務台後站著兩個人,其中一人正打量著將要跨進電梯內的兩個女人。

  在台後忙著登記的身材豐滿的中年女子名叫伊馮娜,她的固定職務是接待領班;另外一個是小夥子,叫阿納托爾,是新近雇來的夜間接待。小夥子有兩道濃眉,長著一雙灰色眼睛,以及拳擊家般特有的大鼻子、厚嘴唇,這一切使他格外顯得兇悍。他是馬賽人,不久前隻身來盧爾德找尋工作,一星期前才謀得這份差事,專司頂替伊馮娜在夜間值班。

  此時,阿納托爾雙眼正盯著走進電梯的二位女子。

  「這可是整個星期來旅館裡出現的第一個美妞,」阿納托爾說,「真想和她一起玩玩。」

  伊馮娜對她的幫手的下流語言早已司空見慣,她抬起頭隨著他的視線向電梯望去。「你想那位老女人啦?」

  「不是,蠢貨!是另一個,背對著你的那位。等她轉過身來你再細瞧。一個小美妞,看樣是個意大利人。好美的一對奶子呢。」

  納塔爾轉過身子正對電梯門時,阿納托爾那雙貪婪的雙眼便盯在納塔爾身上。他近乎如醉如癡地仔細打量著這個嬌小柔弱、窈窕勻稱的年輕女子身上的每一部位:她那一頭烏黑發亮的秀髮在身後搖來擺去,戴著搶眼的深色太陽鏡,那十分別致的鼻子,配上鮮紅的嘴唇,簡直美不勝收。雪白的脖頸上一條金項鍊,在她胸前開叉處那對堅挺的乳房上蕩來蕩去,薄薄的一套夏裝,把她身體的每個輪廓、每條曲線都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

  「媽呀,給我送上門來了,」阿納托爾斷言道,「我就想玩玩這樣的貨色。」

  他身後的伊馮娜十分驚訝地盯著他。「阿納托爾,你瘋了?她是個盲人。」

  「誰他媽說玩女人還要看著玩?」

  「阿納托爾,你這個下流坯,那不可能,那種事你絕對不能幹。」

  「也許吧,」阿納托爾聳聳肩說道,「但也許聖母會保佑我的。」

  傍晚時分,一輛滿身泥漿的黃色公共汽車嘎響著駛進盧爾德大街。公共汽車的擋風玻璃上緊貼著一張證明,上面寫著「已檢」字樣。來到加利亞·倫德裡斯旅館門口時,汽車戛然而止。

  盧爾德是這輛公共汽車停靠的第一站,八名乘客下車後,它又要載著剩餘的聖巴斯蒂安的朝聖者到其它旅館安頓。在這家旅館下車的八名乘客中,最後一位下來的是米凱爾·赫爾塔多。

  站在人行道上,赫爾塔多舒展了一下壓迫了很久的肌肉,暢快地深吸著夜晚的涼氣,終於從空氣沉悶污濁的汽車和喋喋不休的虔誠信徒們中解脫出來,他頓感輕鬆許多。事實上,儘管他厭倦已極,但從聖巴斯蒂安穿過巴斯克邊界,進入法國,再貫穿法國大部分鄉村地區來到盧爾德的這一次旅行,並未耗費太多時問。整個旅途最多不過六小時。而赫爾塔多則是急盼儘快趕到目的地,去完成他起誓要完成的事情,最後迅即地離開那兒。

  在與其它乘客等著卸行李的當兒,赫爾塔多掃視了一下周圍環境:道路兩旁一些不同國籍、年齡不等的遊人在溜達閒逛。許多人不時駐足於一個個旅遊紀念品商店,在欣賞櫥窗裡小巧新穎的紀念品。廣場對過兒,離交叉口街角左側不遠,一座巨型灰色花崗石建築巍巍然地兀立著,俯瞰整座街區。街燈映照著它的名稱:杜勒爾醫院。

  除去山洞,赫爾塔多對盧爾德的一切都不感興趣。對於出生於信奉天主教家庭的他來說,盧爾德山洞並不陌生。至於伯納德特的傳說屬實與否,他既不清楚,也感到無所謂。他只是知道這個山洞是天主教的主要神龕之地,聖母瑪利亞將於本星期在這裡顯靈。

  讓赫爾塔多驚奇和大惑不解的是,對於奧古斯汀、洛佩斯這樣的巴斯克地下運動領袖、一個思想堅定的革命者來說,居然會因為布諾許願在聖母顯靈後便開始談判巴斯克自治問題,而將暗殺這位部長的計劃棄之不用。如今那位叫伯納德特的村姑昔時是否真的看見了聖母,並與之交談已不很重要,不可思議的是在這個年代居然還有人對聖母會在那又黑又暗的山洞裡重新顯靈深信不疑。即使洛佩斯相信真有其事,他赫爾塔多也絕不相信。他從未動搖過挫敗布諾拖延手腕的決心。

  儘管他年輕的戰友,間或也是床上伴侶的朱莉妮·瓦爾德斯試圖勸阻過他,讓他回心轉意,但他卻義無反顧,仍在照計劃積極準備。而在他困窘衰老的母親眼裡,他就像一個謎。他對她說,聽到宣佈聖母瑪利亞將要在盧爾德顯靈的消息後。他感到有種強烈宗教信念在他身上蘇醒,他期待能親臨盧爾德去親身經歷這一令人震驚的事件。但要想在盧爾德食宿不愁,他只能以一個官方朝聖團的成員身份前往。碰巧聖巴斯蒂安正在組團前往盧爾德,他央求母親能為他在該團裡謀到一個名額。聽說天主教義的激情在兒子身上復蘇,母親激動不已,她趕去教區主教處,成功地為兒子在聖巴斯蒂安朝聖團裡謀得位置。他不得不用真名註冊——雖然這為組織紀律所不允——但他從未在警察局有過記錄,況且這種風險同自己將要完成的重大使命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此時,赫爾塔多看到他那只棕色行李箱已同其它行李一齊被卸在人行道上。他快速走過去,拎起皮箱匆忙向飯店走去。處在朝聖團最前面的他直接走到服務前臺。兩名服務員此時正在談著什麼,那位穿毛背心的女子正在給小夥子講解什麼,小夥子露出不耐煩神情。

  赫爾塔多打斷了他們,問道:「有人讓我來找服務台的伊馮娜小姐。」

  「我就是伊馮娜。」這位領班小姐答道,「你來的正是時候,我剛好交完班。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的嗎?」

  「我是同朝聖團一齊來的,名叫米凱爾·赫爾塔多,我預訂了這個星期的房問。」

  她立刻拿出一本登記簿,一頁一頁翻著,嘴裡不住咕念道,「赫爾塔多、赫爾塔多,」她的手指一下按住一頁。「是的,在這兒,206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我給你登上記。阿納托爾,把鑰匙拿來。」

  阿納托爾取鑰匙時,赫爾塔多接過房間號牌,把鑰匙放在入口處的壁龕裡。

  「誰告訴你我的名字?」伊馮娜問道。

  「波城的一位朋友。他還留下一個盒子在這兒,要我來時找你取。」

  「盒子?噢,是的,我記起來了。今天下午送來的,我已讓人把它送到你的房間,去時你會看到。」

  「謝謝你,伊馮娜小姐,」赫爾塔多連忙說,並隨手在服務臺上放了十個法郎。阿納托爾已把鑰匙拿回來。赫爾塔多接過鑰匙,拎起皮箱,立刻朝電梯走去。

  上樓後,他找到206房間,邁步跨進門時,突然看到兩個人從鄰間走出來。一個是老婦人,另一個年輕女人嬌小玲瓏,像是盲人。他聽到老婦人在對年輕女子叮嚀著要準時吃飯的話。他側身進了房門。

  赫爾塔多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早應放在房間中的盒子上。這個盒子是事情成敗的關鍵,他可不會平白無故地到盧爾德走一遭。

  他一放下皮箱,就關上了門,然後在房中搜尋盒子,他看到盒子正放在緊靠床腳處的書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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