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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對我們倆是好事?」雷傑說著,一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可是驚人的消息,會轟動整個世界。一夜之間,伊迪絲將蜚聲國內外,成為一個活生生的神奇人物。人人都想同她會面,是的,每一個人。事實上,她將再次去盧爾德,會成為人人注目的中心,會得到榮譽和尊敬。她可能就是聖母瑪利亞重返盧爾德期望見面的人。現在,我的建議是,瓊·克勞德斯,除了那五萬英鎊以外,我準備將伊迪絲算在內,伊迪絲·穆爾,一個被欽定的神奇女人。您明白了嗎?讓伊迪絲伴隨您的朝聖團充當顧問。是的,您可以想像一下,您的下一次旅遊朝聖團的收入就會驟然大增,在餐館裡——在你擴充並且改進設施之後——伊迪絲會成為一顆舉世關注的明星。事實上,作為餐廳的女主人,她將會獲得殊榮。為了能夠看上她一眼,聽她講一句話,能夠同她握一握手,甚至同她共進一次餐,人們會紛紛湧到我們新的神奇的餐廳來。他們會不惜多花費點,也要上這神奇的餐廳用餐。您的收入至少會比現在翻上一倍。我敢說,甚至會得到三倍於現在的利潤。一方面,安排朝聖者到盧爾德;另一方面,讓他們到餐廳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伊迪絲·穆爾,這個最神奇的女人,她將會成為您的,也是咱們共用的無價之寶。」雷傑控制住自己的心情。「現在,您對此有何看法?」

  詹姆特表情冷峻的面孔第一次隱隱約約地浮上了一絲笑容,似乎難以捉摸,但確實出自內心。他站了起來,伸出了手。「雷傑,我的朋友,現在您說出了我的心裡話,為我們的合夥握握手吧。」

  雷傑也笑了起來,握著詹姆特的手。「我們今晚要在克布裡斯餐廳慶祝。夥計,請您務必光臨,去見一下這個神奇的女人。」

  米凱爾·赫爾塔多坐在一輛停放在塞拉諾街口上的一輛佈滿塵土的藍色潘達牌小車上,對面就是大教堂正面入口處的鐵門,他一直聚精會神地候在那兒,盯著學校的學生和馬德裡的主婦們,此時他們正紛紛地走進教堂,參加九點鐘開始的彌撒。這是他們第十天也是最後一天在這兒監視了。如果今天他們的獵物來到這兒,像前九天上午那樣,那麼他們一切都就給了。今天晚上他們將在街下的地道裡安放上烈性炸藥,明天早晨他們就會引爆,將他們憎恨的死敵置於死地。

  赫爾塔多看了一眼手錶。「現在,你得進去了,」他低聲對坐在他身旁的姑娘說,「如果我們的目標按時到達,五分鐘後他就會在這兒出現去做彌撒。」

  「一定得去嗎?」朱莉亞·瓦爾德斯不解地反問道。「為何去呢?他在明天早晨決不會到教堂來。」

  「為了再確切地證實一下。」赫爾塔多說。

  「我想讓你更近一點看清他,咱們得明白無誤地確定他就是路易斯·比諾,負責國防事務的副總理,而不是別人。快去吧,朱莉亞,這是最後一次了。」

  「父親的話沒錯。」她聳了聳肩說,然後笑了起來,他們兩人都笑了。這句逗趣的話使他們都很開心,因為她只有十九歲,而他,在她眼裡是一位長者,已經二十九歲了。

  赫爾塔多看著她下了車,穿過街口,來到教堂大門下的空地,在臺階上匯入了參加彌撒的人流,登上臺階後進入了教堂。

  朱莉亞,真是一位好姑娘,赫爾塔多不禁想到,這麼小的年紀,就這麼勇敢,無所畏懼。能有這樣的姑娘加入到他們的事業中真是幸事。朱莉亞比其他人早兩個月從畢爾巴鄂來到了馬德裡。當時她已在馬德裡大學做入學前的登記手續,準備在秋季入學,然後她一方面熟悉這個大城市,一方面設法尋找每月200美元的公寓,以便她的夥伴們到達時居住。他們的頭,奧吉斯汀·洛佩斯,通過家族關係認識了她,對她對民族解放運動的忠誠頗為滿意,兩年以前便接納她加入了ETA組織——尤斯卡狄·塔·阿斯卡塔蘇納秘密組織,又被稱為巴斯克民族解放組織。在赫爾塔多同她一道開始工作時,對她的聰明機智就很讚賞。儘管,嚴格地說起來,她並不是他所喜歡的那種類型的女人——鼻子和下巴大大,還有身材太矮,太粗壯(在他從事寫作的歲月裡,他總是喜歡那些身材苗條、纖弱的女子)——他還是與她睡了幾次。但他們倆從未相愛過,不過他們彼此都很尊重,他們作愛只不過是出於生理需求和尋找樂趣罷了。如果說朱莉亞有什麼缺點的話,就是她把宗教信仰帶到了民族解放運動中。

  他再次看了一眼手錶,已經過去了好幾分鐘,這時他想到了在公寓內的兩位巴斯克戰友,正焦急地等待著這最後一次偵察,渴望準備好明天的暗殺行動。

  突然,赫爾塔多注意到,在教堂大門前聚集的人群中驟發了一陣騷亂。從他眼睛的餘光裡,他偶然地注意到有三輛政府部門的轎車,一輛,二輛,三輛,前後咬著尾巴一起到達了那裡。中間的一輛是栗色的奔馳牌轎車,裡面坐的一定是路易斯·比諾。確實如此,這傢伙剛從奔馳車上下來,坐在另外兩輛車上的保鏢已先下車把他夾在了中問。奇怪的是,比諾一邊讀著一張報紙,一邊向教堂門口走去。

  比諾是一個醜陋的老頭,身材矮小、臃腫,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當他側身面向一位保鏢時,只見他那尖嘴猴腮的臉上浮現著笑意。他把報紙遞給了保鏢。赫爾塔多不禁奇怪起來,因為比諾平時很少笑。比諾是一個陰險的人,儘管是佛朗哥的朋友,但卻被國王留任為負責國防事務的部長。他篤信宗教,頑固保守,在內閣政府成員中,是ETA組織的主要敵人,頑固地反對巴斯克自治。此時,赫爾塔多想到,這個卑鄙的傢伙受懲罰的時候到了。

  赫爾塔多望著比諾走進教堂,他想——比諾一定是去教堂祈禱,這個狗雜種,這是他最後一次祈禱了。

  明天,路易斯·比諾將會同卡雷諾·布蘭可上將一起命歸黃泉。

  赫爾塔多想像著比諾、布蘭可以及其他惡魔,在但丁所描述過的火焰升騰的地獄中備受煎熬的情景,他感到非常快活。

  赫爾塔多不能否認,由於1973年巴斯克民族解放組織成功策劃了對布蘭可上將的暗殺行動,這使得眼下暗殺比諾的計劃進行得比較順利,幾乎是輕而易舉。

  在佛朗哥逝世後的動盪時期,巴斯克民族解放組織暗殺了布蘭可上將,那次行動已被人們淡忘了,已經成了西班牙的歷史。然而沒有一個巴斯克人會忘記,特別是ETA組織的頭頭奧古斯汀·洛佩斯,和米凱爾·赫爾塔多及其他人。在1973年ETA成員——他們有十幾人——謹慎地監視布蘭可上將的行蹤,他們發現每天上午布蘭可上將總是到這個教堂來參加彌撒(作為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比諾部長也仿效此習慣)。

  參與1973年暗殺行動的巴斯克人,弄清楚每天上午布蘭可上將到教堂的路線後,就在教堂附近的一條必經之路上租下一幢地下公寓。他們夜以繼日地在街道下面挖了一條18英寸高的地道,然後在地道三處安放了75公斤炸藥,然後把引爆線同電線接通到公寓內的一間小房間裡,在這裡可以清楚地看見布蘭可上將的出現。

  在那個富有歷史意義的早晨,布蘭可上將乘著他那黑色道奇轎車馳來,在通過地道上面時,炸藥被引線點燃。

  布蘭可上將連同他的轎車頓時被炸飛到五層樓那麼高。

  那情景令人難以想像。

  明天早晨,路易斯·比諾部長,巴斯克人的死敵,也將會一樣被炸飛。

  經過一段長期的沉默之後,這一次恐怖行動將會提醒政府注意,ETA組織,準備竭盡全力為解除250萬生活在西班牙北部的巴斯克人的奴役枷鎖而鬥爭。

  赫爾塔多自己心下承認,他決不是一個生性好鬥和具有破壞本能的人。自從他能夠拿起筆來寫作的時候起,他就是一名作家。是的,作家總是沉溺于幻想,而且憑藉想像使自己如願以償。他已經出版了三本書——一本詩集,一本關於維加的劇本,還有一本以加西亞·洛爾卡的生平為素材的短篇小說集——當佛朗哥的恐怖政策危及到他自己家庭的生存時,他便毅然決然地投筆從戎。他已經意識到,單靠文字決不能夠在同統治者鬥爭中取勝。因此,他加入了ETA組織,拿起了武器。

  他正想知道是什麼耽擱了朱莉亞這麼長的時間,正在琢磨時看見她從教堂裡冒了出來。

  他發動起車,等她上車在他旁邊坐下後,便開著潘達車向著塞拉諾街駛去。

  赫爾塔多眼睛緊盯著來往車輛,專心致志地駕駛著,時間已經很緊迫,一定不能發生事故。他問朱莉亞:「確實是他吧?」

  「確實是他。正是路易斯·比諾部長本人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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