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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星期四上午8時10分,凱思琳到達了內奧米·謝爾茲的住宅。幾乎在一小時之前,保羅·拉德福特向她發出緊急召喚,她便應約趕到這兒。候在那兒的保羅接了她進去。

  凱思琳並不清楚為什麼要她緊急趕來這兒,只從電話裡聽保羅說,內奧米與什麼無賴約過會,受到了虐待,醫生把她放在床上。在登記處找到可派用的護士前,需要個朋友或鄰居守護她。

  儘管凱思琳並非內奧米的至交密友,也不經常來往(最近的一次是在聯合會裡聽查普曼博士演講時見的面),但還是應保羅的緊急約見到這兒來了。對內奧米,她的個人感情一直是矛盾的:在內心深處,既有一種同命相憐的感覺,因她也是一個結過婚眼下寡居的婦女;又有一種在見到她時不舒服的感覺,因為她的那些放蕩的性行為(如果那些可怕的傳聞是真的話)業已成為布裡阿斯人通常在沙龍裡閒聊的話題。目前對凱思琳,又增加了另一個因素。昨天午餐時,她遇見霍勒斯,得知他便是內奧米先前的丈夫,所以因為她喜歡保羅(而事實上,喜歡任何與保羅有聯繫的人和事),也就不得不把內奧米看成是她本人已被卷人的那個新圈子內的正式成員。

  「她怎麼樣了?」凱思琳一邊問一邊走進內奧米的那間惹人注目、顯而易見為中國現代裝飾的起居室裡。她不無吃驚地發現,那景象對她很陌生。

  「正打盹兒,」保羅說,「昨晚服了大量的鎮靜劑。她會她起來的。」一時間,他欣賞起凱思琳早晨的面孔來。

  凱思琳覺察到他用眼盯著她,抬起手指摸了腮。「我一定很難看,我幾乎沒有時間打扮一下。」她焦急地瞅過去。「有什麼我能為內奧米做的事嗎?」

  「眼下沒有什麼事。要你看護一下,」保羅說,「我真說不出我們對你該有多感激,凱思琳。霍勒斯和我都不認識內奧米的朋友。我們不知從何著手。」

  「你找我做對了。」

  「戴利達麗怎麼安頓的?」

  「我來的路上在學校那裡把她放下,並且留下一個便條給阿伯蒂,讓她中午時注意那輛合用汽車,停在那兒,等我返回去。你用過早餐了嗎?」

  「記不得了。」

  「你必須吃點東西。讓我們看看廚房有沒有。」

  冰箱裡既沒有雞蛋,也沒有熏肉。白鐵盒裡的麵包有好幾天了。很髒的盤子堆滿了洗滌槽。凱思琳把兩片麵包放到烤箱上,準備好了咖啡,然後刷洗並擦乾了幾個盤子。在她幹這些活的時候,保羅哼了一聲坐在小吃飯間的椅子上,並開始解釋發生了什麼事。

  自從霍勒斯知道內奧米住在布裡阿斯以來,他幾次登門拜訪她,可是他一次也沒有發現她在家。昨晚上,霍勒斯又試了一次,在他發現她仍不在的時候,他把車停在門廊前,決定等她回來。半夜過後,內奧米出現在草坪上,醉醺醺地,被施暴受了傷。霍勒斯將她抱進屋裡,使她蘇醒過來,弄清她的內科醫生的名字,給他打了電話,那位大夫立即趕到,他報告說,除了需要縫三針外,她的傷主要還是心理方面的。他建議送她到療養院,加強心理治療。他留下了幾個精神分析學家的名字。到天亮時,霍勒斯已經精疲力竭,混亂不堪,打電話給保羅讓他拿個主意。

  「我能告訴他什麼呢?」凱思琳端上烤麵包和咖啡時,保羅對她說。「我們在這兒是生人,知道了我所知道的內奧米的事,那是你根本就不屑一聽的。當然啦,查普曼博士在醫界有最好的關係,不過霍勒斯和我都同意,這是件我們最好別讓他過問的事情。他會立即擔心到報界的反應。嚴格講,這是霍勒斯個人的私事,應盡可能地悄悄處理。所以我便想起了維克托·喬納斯博士來。」

  凱思琳坐在保羅的對過,也記起了喬納斯博士。最初他們約會時,有一次保羅曾親切地提到他。

  「儘管從技術上講,他是查普曼的對手,但我知道,內奧米的問題屬他的領域,而且他是可以信賴的,所以我就從旅館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明了原委,我在這兒見他。接著我又給你掛電話。」

  「喬納斯博士現在就在這兒嗎?」

  「在後邊,正在與霍勒斯交談。我告訴霍勒斯,無論他說什麼,都要接受。」

  沒有什麼再補充的了,他們在沉默中喝著咖啡。凱思琳記得,她姐姐來醫院切除扁桃腺,術後,她姐姐躺在康復病房裡,她和她父母到一家自助餐室一大早坐下來喝咖啡,那氣味聞起來就像這次一樣。不過後來,她終於放下杯子,意識到那定是父母的咖啡發出這般氣味。她應該喝點牛奶。

  他們聽見腳步聲,維克托·喬納斯博士走進廚房裡來。保羅見狀想站起來,可喬納斯把手放在他肩上讓他留在那裡,並用一個溫和的微笑對凱思琳致意表示了介紹,並執意自己動手倒咖啡。凱思琳感覺到這點,只得停止了對他的凝視。他那亂蓬蓬的頭髮,皺皺巴巴的西裝,尖突的鼻子,看上去打扮不在行,怪模怪樣的。

  「霍勒斯剛進去看望她,「喬納斯博士說著,把他的咖啡端在桌上,坐下來。「我想他知道必須做什麼。」

  「對她還有希望嗎?」保羅想知道。

  「也許。」喬納斯博士說。

  保羅和凱思琳交換了下眼色,他感到不安,她有些困惑,因為他倆本來希望能得到通常會有的那種諸如「當然有」、「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的令人充滿信心的世俗套話。保羅一時間忘了喬納斯博士的那種對人直言不諱的坦誠性格,而凱思琳對此更一無所知。

  「你這是什麼意思?」保羅問。

  「從精神病學的角度講,完全有可能治好這種病事情的成敗掌握在他們的手中,我得說,更多的掌握在霍勒斯的手中。如果有人去幫她,她便能明白她是可以幫上手的,明白這是一種病態,一種病得挺重的疾病但是,既然她是一個經受自我毀滅意願折磨的人,她很需要有人幫一下,因此,這就非常清楚地要看霍勒斯的態度了。他必須知道,她不是墮落而是有病這對他可不那麼容易。他受過教育,明瞭情勢,但也有不利的一面,那就是他是在傳統的宗教影響下長大的。如果他決定他要她,那對他自己來說她便值得挽救,那他就會過來看望,並且使她不離左右。那時,我就能為他們找到地方,找到醫生。在密執安。對他來說不太遠。」

  「你親自見過像這種病治好過的病例嗎?」保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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