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文·華萊士 > 洛杉磯的女人們 | 上頁 下頁
八七


  兩小時過去了,已經喝過四杯香擯雞尾酒了,她決定她應該頭痛了。不久,在人群中,她低聲對傑弗裡說了一下。傑弗裡正與買主交談,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她從人群中擠出去,外面已是夜晚,充滿活力,沒有絲毫的抽象,沒有殘缺不全的線條、畫彩和塗滿斑點的平面。她想起了埃德·克拉索斯基,他更接近真實的藝術,她很想知道,他對這一切是如何看待的。他應該用她的眼光來理解,她知道,她感到與他更近了。她過去裝飾了多少這類令人厭惡的虛假的畫品?那些夜晚、那些歲月是如何度過的?

  後來,傑弗裡比她預料的提前一小時返回家。她原打算等他返回時她已進入夢鄉,因為這是他們做愛的夜晚,而她對此毫無興致。不過此刻她坐在沙發裡,在靠近窗戶的風俗雕塑群像之中,毫無睡意,沒有不舒服的跡象。

  「這是個了不起的畫展,」她說,「可你看上去很疲倦,行情怎麼樣?」

  傑弗裡搖了搖頭。「令人失望。只脫手了六幅。」

  她心裡倒有點高興。「對不起,」她表示同情地說,「我怕會這樣。他的作品開價太高。這裡來的人簡直拿不出這麼多錢,要是在巴黎——」「呵,不錯,巴黎。」

  「或者哪怕是羅馬。」

  「嗯,對。」

  「不過,你只要對這些平庸之作作某些讓步就是了,親愛的。」

  他點點頭,凝視著米色的地毯,後來突然抬起頭。「你的頭痛好些了吧?」

  「現在好多了。」接著她又迅速補上了一句。「我怕又到了每月的那個時候——」她過去對這種事從來沒有撒過謊,不過,她告訴自己,這在她的成長過程中是一個非凡的轉換時期。她將十倍給他補償,一天很快過去了,他倆會更加幸福的。

  「對不起,」他在說,「也許你應該躺下。」

  她站起來,幾乎很快活。「你才是我們擔心的人。呐,讓我們脫下你的衣服,我給你拿拖鞋,然後我們再喝點白蘭地。」

  她是如此愛他。真格的,他倒會更加快活的。

  ※        ※         ※

  貝尼塔·塞爾比日記。6月3日,星期三:「……對我來說,從來沒有過的異乎尋常的事情發生了。我無法將它寫在紙上,除非我認為他不錯,將會成為我的丈夫。喝過那些烈性威士忌酒之後,他變得酪配大醉,我只好開車把我倆駛回維拉·尼普利斯。我們坐著,他開始講述他的人生——他幾乎是媽眼裡的天使——後來幹了兩年的分析工作。後來他說他是個潛在同性戀者,大多數男人總會如此,但從來沒幹什麼錯事,因為心理醫生治療了他的玻他把頭放在我的胸脯上,哭了,並且說希望娶我為妻。我很可憐他,想永遠照料他,並說我們會討論結婚的事。過了一會,我同意我們在芝加哥作決定。今天早上我們用過早餐他要離開時,他是那麼的可愛。他需要我,這毫無疑問。既然他如查普曼博士所證實的那樣是個正常的人,我想事情會發展得很順利。我們等著瞧。他每年掙13000美元。它中了一個兩分,我的心情很好。四天以後,我們就離開。媽來了一封信,我不能責怪她把魯賓費爾大夫辭掉,誰聽說過有把坐骨脫位看成是心理病症的。今晚我要給她回信,給她精神上的支持。我覺得非常愉快,在水晶宮揮霍了一些錢。

  我經過保羅、霍勒斯以及一位迷人的婦女用餐的飯桌時,他(保羅)把我叫住,並且把我介紹給她,鮑拉德夫人,並要求我加入到他們當中去。我去了,氣氛很友好。還在我第一次越過那張桌時,我像是聽見霍勒斯在說他的妻子,這也是我為什麼放慢腳步的原因,因此讓他們看見了。自我和查普曼博士一起工作以來,我還從來沒有聽見霍勒斯說起過他妻子。當然,裡爾頓的任何人都知道為什麼。我所以提起它,是因為一種奇怪的推論浮現在我腦海。莫非鮑拉德夫人是霍勒斯的妻子,現在又重新嫁人了?有可能是,除非她非常保守,而我所想像的霍勒斯妻子的形象卻……」

  ※        ※         ※內奧米·謝爾茲醉醺醺地坐在舞池旁邊的桌了邊,是沃什·狄龍接著她的口信後安排她在這兒的。她吃力地端起高腳玻璃杯送到唇邊,將剩餘的杜松子酒一飲而進。

  她轉過身,把椅子搞得吱喳作響,喊招待重新給她添酒。

  其後,那間昏暗的大房間進人焦點,她看見喬羅克的喬裡蒂斯的所有桌子都空了。一位招待正在解他的白色背心紐扣,穿著工裝褲的一墨西哥人拿了一把掃帚走進來,沒有一個人留在那裡,一個人也沒有,除了她自己和那個樂隊外。

  她猛然轉回臉對著舞池,視線穿過舞場投向音樂台。那些人形模模糊糊,不過她認出了沃什,他正跪著,把他的薩克斯管存放起來。其餘四個人正在收拾樂器和樂譜。她感到他們是她的唯一的朋友,尤其是沃什,尤其是沃什。

  最近八天,她到喬羅克家的喬裡蒂斯酒吧來過兩次,加上今晚算三次。這間酒吧緊靠人口處。她喝過酒,想讓沃什知道,可又改變了主意,於是坐了一輛出租車回到了布裡阿斯。

  每個下一天的早上,她都為她的新的貞潔、改邪歸正而感到驕傲。每個下午和夜晚,她又感到孤獨得難受和痛苦。她意識到,如果不做愛,再也無法繼續下去。今晚早些時候,在她的廚房內,食物使她感到倒胃口,因此她開始小飲起來(為了提提胃口),一發而不可收(為了淹沒欲火),最後,在十點鐘,她打電話要了一輛出租汽車,第三次來到這裡。這一次,她讓那個酒吧間招待員(此人這時已經成了可以依賴的朋友)告訴沃什她來了。演奏完集成曲之後,沃什走過來,把她領到這張桌邊。

  她喜歡成為這個家庭中的一員。在當中間歇的空間,他們跟在沃什後來到這張桌邊,拉過椅子,與她討近乎,讚美她,對沃什說一些逗趣的話(沃什一個勁地眨眼睛)。最後,用一種古怪的方式交談起來,她一句話也聽不懂。有關音樂的事情吧,她想。這些音樂家。他們名字叫……哦,沃什……皮拉威茲……、拉溫……巴代裡……尼姆斯……不,西姆斯……基姆斯,威姆斯,黑姆斯。

  她在前額和腮這間揉了揉眼睛,試著把這些名字和這些朋友對上號……叼著煙捲的那張蒼白的臉……卷頭髮和搖晃膝的羅馬型臉……長著亂蓬蓬的山羊鬍子的黑人臉,他手指上戴滿了戒指,指甲老長,老長……長著胖鷹鉤鼻子的橡皮臉,腿腳動作起來像兔子似的……老長,老長的長下巴臉,凹陷眼,老長老長的身子,胳膊,大腿與沃什·狄龍不相上下。他用手摟著她,他的嘴唇把她的耳垂搔得挺癢。

  她看見他穿過滑溜溜的舞池走過來了,相貌很醜,值得弄到手的東西,穿著夜小禮服。她試著坐起來。

  他站在她前面。「我的姑娘怎麼樣?」

  她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他的凸牙、麻子臉的重疊形象。

  「感覺很好吧,心肝兒?」他問。

  「很好。」

  「夜間剛開始,喜歡尋點更多的快活嗎?」

  她想,與你的姑娘調調情,讀一個睡前的故事她聽,把她放在她的帶輪的暖和床裡。她的嘴像吃了糖一般,臉上紅紅的。「喜歡。」

  「你非常漂亮,親愛的姑娘,也非常甜蜜可口。」

  「如果你喜歡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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