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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第二天早晨8時45分,也就是星期二,在布裡阿斯第二天的會見開始的時候,保羅·拉德福特坐在聯合會大樓會議室的桌邊整理著調查表,透過敞著的窗口,他能瞥見郵局的房頂,以及在此房頂之上的那片鉛灰色的、陰雲密布的天空。空氣中有一絲輕薄得不能再輕的微風,纏繞著、戲弄著道路對過的那面無精打采的旗幟。

  門打開時,保羅期待地抬頭去看,滿以為來人會是查普曼博士,誰知卻是卡斯。

  「嘿——得——呵,」卡斯興高采烈地大聲喊著,徑直走向他的文件夾,「據加油站的職員說,像是地震天氣。」

  「別理睬那些冒牌的預言家,」保羅說。他透過窗口向外瞅了瞅。「濕氣還不夠重。」

  「你怎麼知道?」

  「大戰期間我在這附近住了一年的光景。我們遇到過兩次地震,濕氣總是很重的。」

  卡斯開始分開他的文件。「地震可怕嗎?」

  「猶如兩杯烈性伏特加的效力。第一次地震中,損壞了許多陶器。第二次,我們像跳狐步舞那樣搖搖晃晃,而墨西哥邊界那裡,有的村莊倒塌了。

  「又是墨西哥,」卡斯說,「第三個火槍手在哪兒?」

  「霍勒斯嗎?在床上。他病了,不過他會挺過來的。」

  卡斯吃了一驚。「我還想病菌怕他呢。」

  「也許它們怕。這次是酒精作祟。」

  「我不相信。」

  「我知道就是這樣。我在一點睡覺,不久我所知道的是有人撞翻了家具。他嗅起來像是一個酒廠發出來的氣味。我把他扶到床上,可是他一晚上嘔吐了兩次。我給他服了一片安眠藥,最後才算把他安頓下來,今天早上,他臉色仍很難看,樣子像畢加索,所以我沒再打擾他。」

  「我們的童子軍出了什麼事?」

  「一點不知。不要向查普曼博士提這件事。」

  「你想蒙混過去?」

  保羅站起來,走到敞著的窗前,察看著那空蕩蕩的街道。

  「今天早上,我沒有見到查普曼博士。他必須代替霍勒斯。」

  保羅焦急地走到門口,把頭伸進過道。他看見查普曼博士在貝尼塔的書桌邊與她檢查著分類表。保羅頓感安慰。於是上前加入到他們中間去。

  「博士——」

  查普曼博士舉起一隻手,擺動著兩個手指表示致意。保羅曾在幾部新聞短片和電視上見過幾位教皇,也是用這種手勢打招呼,「早上好,保羅。昨夜工作了吧?」

  保羅點點頭。「完成一半……我怕您今天必須接替霍勒斯。

  他病了。」

  查普曼博士立即表示關切。「怎麼啦?」

  「病毒感染,我肯定。24小時的變化。」

  「請人看了嗎?」

  「我讓拐角那兒的藥店送來了藥丸。我見過這類藥店城裡到處都有。明天他就會下床了。」

  查普曼博士搖搖頭。「我倒希望這樣……好吧。我得準備一下。」

  他匆忙離開,朝會議室走去。保羅在後面逗留了一會兒,然後朝著貝尼塔。「親愛的,喊一下霍勒斯。好容易找到機會。

  告訴他,今天的口令是病毒,他可以放心好了。告訴他,查普曼博士替了他的班。」

  「遵命。」貝尼塔顯出了她的蒼白的笑容。「你忘了我的房間緊挨著你的。」

  「那麼你知道啦。」

  「這太不像他了。出了什麼事?」

  「他說他要去看電影。我猜他們在爆玉米花中加了酒精……瞧,姑娘們來了。準備行動。」

  ※        ※         ※

  11點差10分,查普曼博士上午的會見第二個已經進行了20分鐘。他的胳膊肘支在低板桌上,他的下巴托在拳頭上。

  他繼續用一種枯燥的、一成不變的口氣提著問題,並機械地一板一眼地記錄著答案。通常,他很喜歡這段時間,這種向知識的寶庫增添碩果的會見。但是今天早上,他的心思跑到維克托·喬納斯博士那裡去了,只用一半的心思接收他必須記錄的東西,另一半的心思撰寫和重寫著那篇可使他的敵人喪失戰鬥力的重要論文。

  他剛草草寫完用密碼記錄的回答,正準備提出第二個問題——他不應屈尊一項項地駁斥喬納斯的荒謬指責從而抬高他的身價,他最後決定,應該先發制人——正在這時,屏風那邊的那位婦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我可以提個問題嗎?」特麗薩·哈尼希問道。

  「怎麼,當然可以。如果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問題——」「不,不是這個。我也許全搞錯了。不過我想,我聽出了您的聲音,我可以問一聲——我是不是在接受喬治·G·查普曼博士的會見?」

  「不錯,的確是。」

  「我感到萬分榮幸。我只是想搞清楚。我丈夫和我讀過你的頭兩本書,我們盼著這次會見。我們十分崇拜您的工作。我想弄弄確定那是您本人,倘若本世紀初我要到維也納的一個分析學家那裡去的話,我當然想知道他是不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我希望您理解。」

  查普曼博士的注意力轉向了屏風,和那位出奇聰慧、具有良好教養的口音的婦女。「你太客氣啦。」他說。

  「這對我是一個具有紀念意義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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