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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保羅猶猶豫豫地說:「不錯。」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個?」

  保羅聳了下肩。「因為如果能用錢買通你,就買;買不通,我也保留了你的友誼。」

  喬納斯博士繼續在轉椅上搖晃著。房屋中的唯一聲音就是未上油的彈簧的咯吱聲。還有,對保羅來說,他的心臟的跳動聲。他觀察著,等待著。裂縫,它能出現嗎?

  傳來敲門聲。

  喬納斯博士看過去。「哦?」

  門稍稍敞開了一點,佩吉的佈滿雀斑的臉伸進房內來。她從這一個瞅到那一個。「沒有傷感情或摩擦吧?沒有混戰吧?」

  「沒有。」喬納斯說。

  「那好吧,你們兩個都差不多了。我在桌子上擺好了小吃。

  維克托,在客人因營養不良而暈倒前把他帶進來。」

  「好吧,親愛的。」

  佩吉的腦袋消失了。喬納斯博士站起來,保羅也站了起來,他們通過平房門走進天井。霧這時更濃了。大片的淡黃色的水蒸氣團遮住了月亮。潮濕的天井一片昏暗,只有一束從廚房門射出的光。倆個人走進草地上那黃色的光束照亮的通道。

  喬納斯挽起保羅的手臂。保羅轉過頭,只見喬納斯微笑起來。「我看這事這麼辦,保羅,」他說。「讓我們說,你已經保留了我的友誼。」

  佩吉·喬納斯很有效地把餐室桌子上的餐具和仍然放著的第三個熱餡餅的大淺盤收拾好。保羅和喬納斯博士吃著丹麥卷餅,喝著咖啡。

  保羅和喬納斯博士在用餐期間一次也沒有談起調查的話題。話題是無關緊要的,愉快的。佩吉具有絕妙的模仿天賦,簡要地概述她從電視上看過的一個老影片。喬納斯博士談起了他全家最近在蒂亞胡安娜看見的鬥牛場面。他們每個人對美國的運動狂熱崇拜各有自己的理論,只在一點上是一致的,都認為其中摻雜著趨炎附勢的傾向,就像某些酒吧間招待員誇耀他的名字一樣。保羅談到他曾經過得很愉快的一個假期,那是他在伯恩一所私人女子學校任教期間,與聖塞瓦斯蒂安以及附近奇異的巴斯克人一起度過的。

  在上咖啡時,喬納斯博士問保羅他是否曾想重新寫作——那個在後平房談話的引子——保羅告訴他,裡查德·伯頓文學傳記幾年前便動手了,因為合作進行《美國單身男子性研究》而放棄了。

  這時,看見佩吉走進廚房,喬納斯博士說:「我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有關我們中一組人在桑塔·莫尼卡新開的一家診所的傳聞?」

  「沒有,沒聽說。」

  「太有意思了,」喬納斯博士說,「我剛告訴你的是機密的,這個項目不久就對外宣佈。樓房正在施工,建在一處俯瞰大洋的美麗地段。它將用來治療癒合有問題和破碎的婚姻,類似門寧格診所處理精神健康方面的問題那樣。」

  保羅對此引起了興趣。「你在那裡幹什麼?」

  「哦,我要帶領它前進。我們將有一大批從精神病學角度參與婚姻問題對口的律師。我們最終將向全國宣佈。對提供的幫助、治療和服務收取最低的費用。非盈利性的,我們有捐款基金。除了面對面實際工作以外,我們還將進行廣泛的教育。」

  他微微一笑。「這就是我要走的路——到我們談到的目標去的路。」

  「就事論事——這聽起來太好而不像真的。你什麼時候開張?」

  「大約四個月,等建房建好之後,我們的人員班子幾乎都組織得差不多了,還有幾個關鍵人物的空缺。」他直視著保羅。

  「你給我提供了一個機會,現在,我很想報答。只是這次不是買通,是想改造你。更加重要的是,我們可以使用你。」

  「真是不勝榮幸——真格的。」

  「你感興趣嗎?」喬納斯博士等待了一會兒,然後補充道,「你仍然可以找到時間旅遊——還有裡查德·伯頓先生的傳記。」

  保羅快速地考慮這個幻想似的業務:確定是一項可靠的和有用的男子工作,又是地處南加州的小島上,而且還有時間到處走動和寫作。然而,儘管他很喜歡這項奇妙的業務和創造它的這個人,不忠和叛逆的羞恥感卻把烙印打在了這件幻想事業上。這裡是對手的營地,他正在與他的上司的敵人打交道。這是個慈善的、文明的敵人,但是個敵人。而且,查普曼博士也幻想出一幅美妙的前景:設在東方的一座閃光的學院,致力於性行為研究,屬國際範圍,可名利雙收,而他本人,是副指揮。查普曼博士沒有虧待他,他眼下也不應捨棄查普曼博士。

  「正如我剛才說的,維克托,我至感榮幸,」他聽見自己說道,「但是,我卻不可以這樣做。查普曼博士一直是我的好朋友,寬宏大量。我對他毫無二心。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他。」

  喬納斯博士點點頭。「好吧,我輸了。咱別糾纏這事了。」

  保羅看了看表。「我不知道這麼晚啦。再過5分鐘,你會要我的租金了。」他一推從餐桌邊離開。「明晨9點,我必須準備就緒。」

  「最後這項抽樣調查花多長時間?」

  「約兩周。」

  喬納斯博士噘嘴。「我有時想你們那些會見來——」「怎麼樣?」

  「出版這個報告極端有害——我是指,你們的數據所產生的那種默認的效果。因為它們的流行,破壞了長久以來通過教育而形成的是非概念,把錯的說成對的,這是極端有害的。而明天那些會見——」他慢慢地搖著頭。

  「它是極其不偏不倚的,就像X光技術人員忙碌地工作一樣。」

  「不很一樣。那些婦女來見你,有病也好,健康也好,大多數生活都是井井有條的,恰當的位置,合乎體統地忍受著約束,該忘記的完全忘掉;她們各司其職。這之後,你們開始反復地追問這些問題,每項提問都是猛烈地插進密不外宣領域的利箭。攪拌,翻騰,引起恐懼。所有的秩序都不見了,就像原子在極態的混亂中裂變和撞擊。你們已經激發了一個難於控制的不健康不道德的力量的連鎖反應。而你們一旦出問題。又不追蹤服務,幫助他們重新把一切納人正常、有秩序的狀態中。

  你們激發了連鎖反應,爾後又對她們撒手不管,我有時猜想,到哪裡去?去幹什麼?她們以後會是個什麼樣子?她們能變成什麼人?」

  保羅站在那裡。「我相信,這一切不會如此壞。」

  「我希望不。」喬納斯並不深信地說。

  使保羅最感不安的是,一時間連自己也難深信不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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