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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保羅忙不迭地回道:「提問:當你看見男子的生殖器時,有沒有任何性欲感覺?回答:等等,等等。」

  「我們的數字在這點上一致嗎?」查普曼博士問。

  「與我的完全一致。」保羅說。他看了看其他倆人,霍勒斯和卡斯也點了點頭。

  「我們繼續討論。」查普曼博士說。他那粗短的手指放在面前的記錄稿上。他大聲讀道:「問題:當你觀看裸體野營中不穿衣服的男子照片時激不激起你的情緒?回答:10%反應強烈,27%稍有點兒,63%毫無感覺。」他抬起頭對著保羅。「正確不?」

  「正確。」保羅回答。

  霍勒斯直起身,向後拉了拉肩,放鬆自己僵直的肌肉。

  「您知道,」他對查普曼博士說,「那個類型範圍一直使我比任何其它的範圍感到不安。其中的回答常常未經過核清。」

  「你這是什麼意思?」查普曼博士說。

  「我們上月在芝加哥時,我問過一個婦女,我讓她看的裸體男子的藝術照片或繪畫有沒有激發起她的情欲。呐,這個女人——她定有35歲左右的年紀——她說,無論什麼樣式的裸體藝術,都不會激發她的情感。但是藝術學院裡有一座塑像——座古代希臘的裸體像卻屬例外。每當她觀看它,她說,她不得不趕回家中並且要她丈夫有一次。」

  「我想到,那充分表示出她的興奮反應。你怎樣記錄她的回答?」

  「哦,我想弄確實,有什麼個人組織造這樣一件很例外的塑像。像我們通常做的那樣,我結合其它問題反復核對,最後,我終於搞清楚了。原來在她16歲時——我想——她好在抽斗內、在衣服裡面,保存了一份雜誌剪頁,一幅穿著縮短了的運動褲的奧林匹克男游泳運動員像。每當她取出觀看它時,接著便伴以手淫。除了這和這個塑像外,再沒有任何其它照片或藝術品使她興奮過。這就使得人們要想做出結論是困難——」「我寧願把她歸屬到強烈興奮型裡去。」

  「不錯,我也這樣做了。不過事情總是很難——」「毫不足怪,」查普曼博士說,「我們和白人、黑人及有色人種的人打過不少交道,人類的感情似乎不能用數學的方法來衡量——但是,如果接見人動用經驗和智慧,它們倒是能夠的。」他若有所思地拉了一下右耳垂。「我們並不是一貫正確。

  評論家和門外漢要求我們做到一貫正確,但是我們辦不到。只要婦女們由於自衛性的誇大,不自覺的感情障礙或假裝正經的欺騙而歪曲了事實,那麼錯誤就會乘虛而人。儘管存在著這種情況,霍勒斯,我堅信我們這種反復核對的提問系列,特別是心理方面所提的問題——並且顧及到被調查人的整個態度和反應,那些足以確保無誤了。就是嚴肅地持懷疑態度,你仍然可以引用『兩次投票』,畢竟,我們能從『兩次投票』中得到有用的東西,這是朱利安·格裡德博士獻身40年單個分析夫婦雙方所獲得的成果,為我們制定出可能出現錯誤的差異和百分比的統計數字基矗他的文字是一座金礦。我們常常忽視它們。

  無論怎樣,到現在,霍勒斯,我堅信你知道什麼時候一個會見是徹底無望和必須摒棄的。」

  「那當然。」霍勒斯立即說道。

  「那末,這就足夠了。偶爾對所記錄的一個問題拿不準將不會影響整體。」

  保羅注意到,每當他們中任何一個人對所使用的方法提出疑問時(最近幾個月,他們比過去越來越頻繁地發出疑問),查普曼博士總是來這麼一段小小似吃定心丸子般的說教。令人奇怪的是,它總是見效。查普曼博士身上有那麼一種神態、一種氣質、一種救世主似的權威,使得他們正在進行的工作看上去既正確又重要。保羅猜想,穆罕默德定是使自己也具有這種特點用以保衛《古蘭經》;而約瑟夫用以贈送《摩門經》。對於這所有的考驗和問題,保羅知道,他對他們的使命,對查普曼博士的方法的信任,從來沒有動搖過。他知道霍勒斯也有同感,獨有卡斯有可能是唯一的潛在背叛者。任何人都說不準在卡斯複雜的神經系統中搏動著的真正感情是什麼。

  查普曼博士又恢復了他的情況匯總工作。保羅將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紙上。查普曼博士低著頭看著打印稿,單調低沉地念著問題、回答、百分比。觀看從最近的電影和正統的戲劇中所選出的這三張靜止的浪漫場面的照片,會不會激起或燃起你的想像?是,很強烈,6%;稍有一點,24%;毫無感覺,70%。觀看你剛才翻閱著的男子人體文化雜誌,會不會使你希望你的丈夫屬￿另一種類型的男人?是,絕對是另一種,15%;某些方面,32%;一點也不,53%。那些回答希望你的丈夫在某些方面是不同類型的婦女,請你具體表明在哪些方面你希望他不同?略高一點、更加強壯,47%;更加有知識和理解力,24%;更加文雅,15%;更加具有威嚴性和肌肉發達,13%。你剛才讀過D·H·勞倫斯所作的未刪過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的性場面,在「濃密的樅樹林」中那一段,有沒有引起你任何程度的性欲?回答有,很強烈,占30%;稍微有點的占21%;一點也不起性欲的占49%。

  儘管保羅的手繼續在紙上移動著鉛筆,但是卻心不在焉,早已像出了神。他注視著查普曼的頭頂,像以前無數次所做的那樣,漫不經心地去想像有關查普曼博士的個人性生活是什麼樣。通常,他竭力不去想。這是一種大不敬行為。他告訴自己,「女王沒有腿」便是恰切的說明。話雖如此,可那惱人的好奇心卻去不了。保羅當然知道,在某處,在神父馬奎特國家銀行所租用的儲存保險櫃中成千上萬廢棄的問題單上,有一張洩露出查普曼博士性史的資料。誰調查過查普曼博士?誰?

  到底有誰?誰創造了上帝?誰分析弗洛伊德?起初,總有一個創造者。上帝創造了上帝,弗洛伊德分析弗洛伊德,查普曼博士調查過他自己。

  該方案有它自己的《聖約全書》和《啟示錄》,甚至有它的《創世紀》。現在,保羅可以背得出來。6年前,確切講6年零兩個月前,那時喬治·G·查普曼博士51歲,是威斯康星州南部裡爾頓學院的一位靈長目生物教授。除了寫了篇狐猴和狨的配偶習慣外,他是學術界的一個默默無聞的人。他的收入足以維持小康生活,每年為1440美元。他在校外有房子,有一個小妹,很敬畏他;還有小妹子的丈夫,當沒有被牙科事務和高爾夫球搞得十分困乏的時候,與他搭伴下下棋;還有三個小外甥,對待查普曼像是他們的共同的父親。

  有一次,曾依稀記得,似乎有過查普曼夫人。喬治·G·查普曼當時是酉北大學的四年級學生,他在一次大學生聯誼舞會上遇上她並與她結了婚。她是芝加哥一位生意興隆的出版商的女兒,受過很好的教育。婚禮之後,這一對夫婦在基韋斯特和哈瓦那度過了他們的短短的蜜月。保羅所見到的唯一的照片,是他們在哈瓦那度假時所照的。這張照片經常在雜誌上刊登,是一張放大的快照,鑲在褐色皮制框內玻璃後面的盒子中,放在查普曼博士的辦公桌上。看上去她是一位高身材的姑娘,穿著時興的不定型的長及膝部的衣服。她寬眉毛,高骨腮,窄鼻子,大嘴巴,給人一種好脾氣令人感到有趣的印象。照像機把她眯著眼的形象攝人鏡頭,因為炎熱、耀眼的古巴陽光正射在她臉上。越過她的大腿處,有過去她寫過的已經褪色的像蜘蛛網似的潦草字跡:「致家庭中的智囊,愛·露西。」那張遮蓋照片的玻璃上,在保羅最後一次見到它時,已經沾滿了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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