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文·華萊士 > 洛杉磯的女人們 | 上頁 下頁


  每天如此,精確一點講是在上午8時50分,一輛長長的灰色旅遊車,帶著掀起的塵埃,一路飛駛而來。它隆隆地爬上桑塞特·博爾瓦德,進入了洛杉磯郊區,就是大家知道的布裡阿斯。身著制服的嚮導,也就是這輛公共汽車的司機,把一個銀質的話筒舉在嘴唇前,調了調,又開始發出了催人入睡的嗡嗡聲:「女士們、先生們,我們正在穿過布裡阿斯……」這番話在乘客當中並沒有撥動起什麼激奮情緒,他們20分鐘前剛從貝弗利山和貝爾埃爾影界名流居住處離開,已經飽覽過那裡的華麗的房舍。他們聽到的這個布裡阿斯,而且在聽前就亦意識到,比起他們匆匆觀光過的賓夕法尼亞、堪薩斯、佐治亞及愛達荷的繁華區域來,並不見得有更多的令人驚奇神往之處。就其外觀而言,布裡阿斯倒真是一處典型的普普通通的地方,因此,也就沒有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了。在他們等候汽車轉到風光比較好的太平洋及它的馬裡布聚住處的時間裡,旅客中的許多人,利用這段間歇來改變一下他們的位置,按摩一下脖子,點上香煙,或者與鄰座交談幾句,但也有那麼幾個人,大多數為那些面嫩手老的婦女,繼續朝窗外觀看著,對郊區鄉村那種恬靜、悠閒的田園之美,豔羨不已。她們在心蔔揣摩著,那裡的社交圈子會是個什麼樣子?成為她們孤高的居民中的一員又會如何?

  在布裡阿斯幾十年的發展過程中,類似這樣的公共汽車,每天不知要過去多少輛。而且,對來去匆匆的過客看來,這種靜謐的、隱蔽而又因襲舊習的表面景象,總是那樣的盛行不衰;還有,的的確確,這些使人一目了然的建築物和導遊書上的統計數字,是那樣的令人賞心說目並為世人所熟知,因為布裡阿斯之於洛杉磯,恰似福雷斯特湖之於芝加哥、斯卡斯代爾之於紐約城。

  自從布裡阿斯成為大洛杉磯的一個正式組成部分以來,因為沒有它自己的政府自治權,它的邊界,被當地的生意推銷員、不動產經紀人,以及那些看後扔掉的一代代週報編輯們的共同努力,老早被搞得毫無規律、反復不定。大體而言,人們把它看作為坐落在彎曲的桑塞特·博爾瓦德的兩邊,處在東接韋斯特伍德,西鄰太平洋帕利塞茲丘陵中間的一塊8平方英里的地方。

  此地區有這樣的限制,那就是幾乎所有的地方都是特大號的。那些房屋,多數為一層的美國獨立前的建築,或者是現代的牧場主的住宅,座座都十分寬敞,都是在距離寬闊的鋪設馬路退後60英尺或者更遠的地方建造的。幾乎所有的房屋都部分地被遮掩起來,被那些綠色的風景點綴的土堆,或者被繞成圓圈的按樹,再不就是被本槿屬植物的矮籬或一堵高高的石牆搞得稍露又掩,因而更加產生一種令人欲窺全貌而不能的逗弄勁兒。

  有一處主要的商業區,廣告上叫作「綠色的村莊」,主要是針對靈致古怪的商店結構(制鞋匠和理髮師竟在一處淡毛棉寶塔底下幹活),吸引人的舶來品,以及討價過高的國產貨而起的。這一商業區給本地帶來了生機。其它與社會相協調的象徵,是那4所小學,一所初級中學,一所高級中學。大概是出於維護的目的吧,布裡阿斯的人們,似乎已經建造了過多的教堂:有兩座天主教堂,一座近代的基督教堂,一座衛理公會教堂,一座基督教科學教堂,一座長老會和猶太教堂。在「綠色的村莊」的邊緣,豎立著一所主要的郵電局,一所燈光暗淡、藏書不多的圖書館(布裡阿斯的大多數人都自己買書看)。有一處美國軍團禮堂,一處樂天派俱樂部,一處初級商會大樓,還有一所屬于布裡阿期婦女聯合會的磚石結構裝飾現代化的哥特式大廈。

  除了幾條新公寓街道外,多數房屋的人家則醉心於在室外搞些沉甸甸的黃銅裝飾,而且居住者多數為到市內上班辦公的白領工人。布裡阿斯的街道,主要為他們的所有者所佔據,而不是本地的服務到車上的路邊銀行。這些房屋的房主,每年掙2萬至10萬美元不等。相對來說,布裡阿斯的社會屬青年或中年人,很少有人工作到了退休的高齡。儘管布裡阿斯的政策很自由,但是外表卻足夠莊重和保守,這使得從事娛樂業的人們打消了涉足其間的勇氣。日漸蕭條的電影業的人員,呆在貝弗利山的繁華地帶,很少向西走得更遠。而那些正處在興旺擴展時期的電視行業的人們,寧願選擇更具都會氣息的中心地帶的活動和有刺激性的事情。

  當地不動產的經紀人估計,布裡阿斯的男人、婦女和兒童約有1萬4千人。那本微不足道的年度電話簿的書頁上,載列著房主的名字:一個布店老闆,一位建築工程師,一名精神病醫生,一個房屋承包商,一位研究分析員,一名作家,一個乾洗匠,一位汽車遊客旅館主,一位大學校長,一個廣告董事,一位藝術經營商,一個寵物店店主,一位律師,一名會計師,一個建築師,一名銀行主,一位牙科醫生。

  這些就是該地的男子漢們。不過,每當他們離開到所從業的地方,通常是遙遠的城市去了之後,布裡阿斯的社交界便成了婦女們的天下了。

  從每日觀光旅遊車的窗子後面,那些觀光者——大多數是女性——帶著羡慕的眼光,注視著那些他們在布裡阿斯所瞥見的同性別的人。常常看見某個白膚金髮碧眼的女人,身穿卡普裡緊身短襯褲,滑進低卡門美洲虎轎車,緩緩地開離去的情景;或者是一個姿色動人的黑頭發的主婦,身穿價格昂貴的奧綸罩衣,站在門前臺階與園丁領班聊天;或者是體形控制得很好的夫人,身穿緊身白色短褲,姿式優美、動作熟練地在私人網球場上奔跑、跳躍;或者是個紅頭髮的女人,將頭髮柬在絲巾裡,坐在林肯大陸牌子的駕駛盤後面,把車開到商店拱廊前的停車點上去。

  在旅遊車上的這些乘客所沒有看見的情境,她們在自己的腦子裡也虛構出來,並且予以加工、潤色。她們能夠清晰地想像出這些布裡阿斯的婦女是如何生活的。在早晨,這些布裡阿斯的女性居民,把她們的小孩子送上包租的汽車,到空氣流通的學校上學;或者懶洋洋地打發準備早餐的時光,翻閱著最新出版的《時髦》或《哈潑斯市撤雜誌,等著黑人女傭把早餐擺好;或者穿著三角背心和短褲,在鋪有石板的院子裡的躺椅上進行日光浴;或者悠閒自得地穿著進口的毛線衫和裙子,在威爾希勒·布爾法德與那些舉止文雅的朋友共進午餐。在下午,她們瀏覽逛通主要的中、高檔服裝店,或在漂亮的沙龍裡消遣,或者去參加茶會或茶園聚會。在晚上,如果她們不與在棕櫚泉或拉斯維加斯或森瓦利的丈夫和朋友相聚,她們便呆在城裡,看看藝術電影,看看戲劇,或到夜總會去,欣賞一下最近街談巷議的喜劇演員的表演。有時候,她們在家裡督辦私人晚餐,或者,穿著山東綢緊身連衣褲便服接待客人(將他們的熱烈的臉蛋供男客去吻,用冷淡的握手去應付女賓),並且毫不節制地狂飲,對摻雜在立體聲唱機的喧囂聲中所開的輕佻的性行為玩笑,嘻笑不止。第二天早上,當傭人送丈夫去工作、送孩子去上學時,她們因晚睡晏眠,仍處在宿醉的迷糊狀態之中,最後終於醒轉來,心下隱隱約約地有些懊悔,竟找不出時間為即將開始的藝術欣賞夜校班下點功夫去準備。這便是那些觀光車中遊客眼中所見和腦中所想的。布裡阿斯的婦女如何打發她們的時光,即便將她們每個人的趣味差異也考慮進去,這實際上便是她們生活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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