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黑色警局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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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幢樓裡沒有床。」特雷西繼續說道。「你得睡在地板上。你不是告訴我他們晚上把空調關上了,裡面熱得叫你氣都透不過來嗎?」 「沒那麼糟糕。」她撒謊說,對那些漫長又痛苦的回憶決不會令她感到愉快。這不僅僅是缺乏睡眠,或者是因為孤身一人呆在這15層大樓而感到的陰森恐怖。只因為有那麼多空暇時間讓你去想,去悲哀,去陷入自我憐憫之中。「國營農場比警察局每小時要付得多,」她說,「而我除了坐在那兒又不用於什麼。另外,也不會永遠這樣。只要賬單都付清了,我就辭掉。」 雷切爾身高5英尺4英寸,比女兒高出幾英寸。特雷西長著和母親一樣挺直而威風的鼻子,鼓起的嘴巴和高高的顴骨。但雷切爾的臉是橢圓形的,特雷西繼承了父親的方下巴以及他那紅棕色的頭髮。除了她們的長相之外,母親和女兒並無相同之處。雷切爾是個樂觀主義者,特雷西則是個悲觀主義者。雷切爾有時會做些荒謬的事情,她作出的決定是憑自己的感情而不是出於理智。特雷西的情感被小心地控制著,她的行動都是計劃好了的,而不是憑一時的衝動。 自她們搬了家,這個孩子變得很固執,有時使母親感到很擔心。她們居住的這一帶鄰里並不是最好的。特雷西的一些朋友是街頭的淘氣鬼,她們只有很少的或根本就沒有父母的管教。她們已在追求男朋友,嘗試毒品,臉上塗脂抹粉,講髒話。雷切爾知道她女兒是有反抗個性的人。這個十來歲的孩子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她很少表現這一點。她對父親去世後要靠他留下的這麼微薄的家底來支撐生活感到很惱火。當她的朋友們在犯愁上超市買什麼東西,去看哪場電影或者想找哪個孩子調情的時候,特雷西關心的是晚飯燒什麼東西吃或者她怎麼來哄她三歲的弟弟乖乖地玩以使她能做完自己的功課。 雷切爾將女兒抱在懷裡,把一縷縷長頭髮撥到了她的臉後。「我不知道沒有你我會怎麼辦。」她說。「事情不會永遠這樣下去。我發誓,寶貝。總有一天我們會回憶起這一切而大笑起來的。」她聞了聞女孩頭上洗髮香波的清香味。「你功課做完了嗎?你明天帶去學校吃的午飯裝好了嗎?」 「明天是星期六。」特雷西說,她的擔心更加重了。如果母親甚至不清楚今天是哪一天,她怎麼能去上班呢?她伸出手來捧著她的手,用手指撫摸她青色的血管。她的膚色白得簡直成透明的了。「如果你不趕快行動,」她說,「你會遲到的。」 雷切爾跑進客廳,沖進了浴室。這幢房子有兩個浴室,一間在主人臥室內,一間和孩子們的臥室接鄰,但兩間浴室都沒有浴缸,只有單人淋浴間。淋浴裝置是棕色的,主人臥室內的那一間沒有窗戶。雷切爾用即時貼塑料地板重鋪了地,使它產生出一種像是鋪了大理石的感覺。她將浴衣掛在門背後的鉤子上,然後用毛巾的一邊把淋浴間玻璃隔框上的水珠抹去。浴室的牆是油漆的,沒有貼瓷磚,她對著天花板上褪了色的斑點做了個鬼臉。 幾分鐘後,特雷西打開淋浴間的門遞給她一杯倒在陶瓷杯裡的咖啡。「別打碎了。」她警告說。「那會劃傷你的腳。我想給你一隻紙杯,但一個也不剩了。我明天和露西一塊去商店時買幾個回來。」 「別像媽媽似地對我嘮嘮叨叨。」雷切爾說著,很快呷了一口咖啡。「我是個警察,該死的。有時你對待我就像我是十歲的孩子。」 「不要講粗話。」特雷西說。「你上班時學來的。每一次我說了個髒字,你就把我痛駡一頓。」 雷切爾把咖啡杯遞給她女兒,然後走出了淋浴間,身上裹了塊毛巾。特雷西是對的,她以前從來沒講過粗話,但是讓她不仿效每天聽到的粗話很困難。「我知道現在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她說,開始明白了。「你又要想來說服我了,對不?」 「什……什麼?」特雷西往後退了幾步。 「你不能整個晚上一個人呆在這兒,」雷切爾說,「不管你表現得多麼成熟或者你幫了我多少忙。」她拿起一把梳子插進頭髮梳了起來。接著將濕頭髮盤成一個緊緊的圓髮髻,垂在脖子根部。她離家時頭髮總是看上去很整潔,但等到它一千,自然蜷曲的頭髮就飄起來了。金屬絲般的縷縷頭髮就會垂在她的頸上、額前和耳朵旁邊。「會有很多事情發生。」她繼續說著,在浴室鏡子裡搜尋她女兒的眼睛。「房子會失火。有人會闖進來。喬會在晚上生起病來。我們以前都經歷過,特雷西。你不能一個人睡在房間裡。到此為止,我不願再和你討論這件事了。」 特雷西將一大堆地上的髒浴中踢了出來。「如果有個慣犯闖進露西的家,媽,他們就會在我們的睡袋上絆跟鬥。她讓我們睡在前門旁。」 雷切爾皺起眉頭。「夜盜很少會走前門。」 「我恨睡在哪兒。」特雷西說。「我感到自己像是露西家的一條狗或是什麼東西。起碼要讓我們早上回家,在家裡穿好去學校的衣服。那幢房子裡有六個人,而他們只有一間髒兮兮的浴室。這大叫人討厭了,媽。露西在後院裡給喬把尿。」 「都是你瞎編的。」她說。「露西決不會那樣做。她待我們一直非常好。她讓你每夜都在她家睡覺而從來不向我要過一個子兒。有多少人願意那樣做,嗯?你應該表示感激,年輕的小姐。眼下我們需要所有能得到的幫助。」 特雷西朝她不服氣地看了一眼。但過了幾分鐘她發出了格格的笑聲。「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啊?真奇怪,只要我一撒謊你准知道。」 「所以,真的是你編造出來的?」雷切爾邊說邊走到臥室去穿制服。「我早知道露西絕對不會讓喬到院子裡去上廁所的。」 「是啊。」特雷西說著點了點頭。她母親從壁櫥裡拿出了才洗乾淨的制服,然後到五斗櫥裡拿她的T恤衫、短襪和束腹短褲,特雷西一直跟著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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