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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我認為你用不著此時就下定決心。」史達琳說。她的眼睛和耳墜在火光裡閃耀。火光邊有一聲歎息,爐火的溫暖透進了她的晚禮服。史達琳心裡閃過一個瞬息即逝的回憶——很久以前萊克特博士問過馬丁參議員,她是否給她的女兒哺乳。一個閃著珠寶光芒的動作在史達琳不自然的平靜裡翻騰:瞬息之間她心靈的窗戶開啟了好幾扇,讓她遠遠望出了自己的經歷以外。她說:「漢尼拔·萊克特,你媽媽喂你奶嗎?」

  「喂的。」

  「你有過非把乳房放棄給米沙不可的感覺嗎?你曾經覺得非放棄給她不可嗎?」

  好一會兒。「我想不起來,克拉麗絲。如果我放棄了的話,也是高高興興地放棄了的。」

  克拉麗絲·史達琳將手攏成杯狀伸進她長袍領口的深處,把乳房解放了出來。「這個乳房你就不用放棄了。」她說。她一直望著他的眼睛,用扣扳機的指頭從唇邊拿開了溫暖的依甘堡酒。一滴香而濃的酒掛到她乳頭上,像一枚金色的耳墜,在隨著她的呼吸顫動。

  他飛速離開椅子向她跑去,在她的椅前一條腿跪下,向那珊瑚紅與奶油白俯過身去;他那帥氣黑亮的頭映著火光。

  第一百零二章

  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3年後。

  巴尼和莉蓮·荷希在漸近黃昏時來到七月九日大道的方尖碑旁。荷希女士是倫敦大學的講師,度著7年一度的年假。她跟巴尼是在墨西哥城的人類學博物館遇見的,彼此很投契,已經一起旅遊了兩個禮拜,每天見一次面,越來越覺得有趣,從不厭倦。

  那天下午他們到達布宜諾斯艾利斯已經太晚,不能去國家博物館了。弗美爾的作品正在博物館借展。巴尼要看完全世界的弗美爾的作品的任務叫荷希很感興趣,也不影響他倆的快活。弗美爾的作品他已經看了四分之一,還有很多要看。

  他們倆想找一處迫遙的咖啡館,在外面用餐。

  布宜諾斯艾利斯壯觀的科隆大劇院前有些豪華車退進來,兩人便駐腳看歌劇愛好者們進入劇院。

  演出的是《鐵穆爾》,演員陣容強大,而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首場演出之夜的人群是值得一看的。

  「巴尼,你喜歡看歌劇嗎?我想你會喜歡的,腰包我掏。」

  她用起美國俚語來,這叫他覺得好玩。「你要是能讓我混進去,腰包我掏。」巴尼說,「你認為他們會讓我們進去嗎?」

  正在此時,一輛深藍加銀色的梅塞德斯邁巴赫悄聲開到了街沿邊。一個接待員急忙去開門。

  一位打白色領帶、清臒高雅的人下了車,接出了一個女人。大門口的人群一見那女人不禁傾倒,竊竊私語起來。那女人淡金色的頭髮挽成勻稱的盔形,珊瑚色軟外套上披一片薄霧樣的輕綃,喉頭上閃耀著綠寶石。巴尼只在眾人頭上瞥見她一眼,她和那紳士便被捲進了劇院。

  那位紳士巴尼看得更清楚,光溜的頭髮,像水獺,鼻子是高傲的鷹鉤形,像庇隆總統。他步態岸然,使他顯得比實際頎長。

  「巴尼?嗨,巴尼,」莉蓮說,「你要是還能回過神來,請告訴我,如果他們能讓我們穿mufti①入場,你想不想看看歌劇?我說過了,即使不能算是很合適——我一向愛說我穿的是mufti。」

  ①便服,尤指通常穿制服的官員、軍官等所穿的便服。

  巴尼正想問什麼叫mufti,她瞥了他一眼。他總是什麼東西都要問。

  「行了,」巴尼心不在焉地說,「我掏腰包。」巴尼有很多錢。他不亂花,但決不吝音。但是買得到的票只有頂樓票,跟學生們在一起。

  考慮到座位太高,他在前廳租了一個望遠鏡。

  宏偉的大劇院融合了意大利文藝復興、希臘和法蘭西的建築風格,銅飾、鍍金和猩紅長毛絨滿眼都是。看客群裡珠光寶氣,有如球賽場的鎂光燈。

  序曲開始之前莉蓮解釋著劇情,對著他的耳朵說著悄悄話。

  趁劇場燈還沒有轉暗,巴尼用望遠鏡從廉價座掃視著大廳,找到了他們倆:那淡金頭髮的女士和她的男伴。兩人剛穿過金色帷幕來到舞臺邊華美的座位。她就座時喉頭的綠寶石在明亮的劇場燈光裡熠熠閃耀。

  進歌劇院時巴尼只看見她的右側面,現在他看見了她的左側面。

  他們身邊的學生是高排座位的老看客,帶來了種種助看器械。有一個學生有一個高倍望遠鏡,很長,看時能碰到前排人的頭髮。巴尼跟他交換了望遠鏡去看遠處的包廂。長鏡頭的視野受到限制,不好找,但是到他終於找到了他們時,那兩位可真親密得驚人。

  女士的臉上在法國人叫「膽氣」的地方有一顆美人病。女士的眼睛掃視著全場,掃過他的地方,又繼續掃視下去。她看上去生氣勃勃,熟練地控制著她珊瑚樣的嘴唇。她向男伴倚過身子,說了句什麼,兩人一起笑了。她把手放到他手上,抓住了他的拇指。

  「史達琳。」巴尼屏住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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