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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第六部 長勺

  第八十九章

  克拉麗絲·史達琳躺在大床上,昏迷不醒,身上蓋著亞麻布被單和棉被。她穿著絲綢睡衣,雙臂放在被窩面上,但是被絲圍巾固定住,保護著手背上貼住靜脈滴注針頭的蝴蝶膠布,不讓她去摸臉。

  屋子裡有三個光點,燈罩壓得很低的燈光和萊克特博士望著她時瞳孔正中那兩個針尖大的紅光。

  他坐在圍手椅上,幾根指頭頂著下巴。過了一會兒他站了起來,替她量了血壓,又用一隻小電筒檢查了瞳孔。他伸手到被窩裡摸到了她的腳,拉了出來,用鑰匙尖刮了刮腳底,同時密切觀察著她的反應。他輕輕地抓住她的腳,站了一會兒,好像抓住的是一隻小動物,顯然墮入了沉思。

  他從麻醉劑的製造商那兒獲悉了麻醉藥的成分。由於擊中史達琳的第二枚飛鏢射在了脛骨上,他相信她沒有中雙倍麻醉劑的毒。他為她極其小心地使用著解毒藥。

  在給史達琳用藥的間隙,他用一本大拍紙簿做著計算。那紙上寫滿了天文物理和粒子物理的符號。他在線性理論方面做了反復的努力,能跟得上他的少數幾位數學家可能會說他的方程式開始得很精彩,其後卻難以為繼,註定了要失敗,因為那是一廂情願。萊克特博士想讓時間倒流——不能讓越來越增加的一致性指明時間的流向,而要讓越來越多的秩序來指明流向。他那火熱的計算背後是一種迫切的要求:在這個世界上給米沙尋求一席之地,也許就是克拉麗絲·史達琳現在所處的地方。

  第九十章

  麝鼠農莊遊戲室的清晨,黃色的陽光。玩偶動物的鈕扣眼睛望著此刻用布蓋著的科德爾。

  儘管已是仲冬,一個綠頭蒼蠅已發現了屍體,在屍布被血浸透的部分爬來爬去。

  如果瑪戈·韋爾熱早知道媒體蜂聚的殺人案會給主要有關人員帶來那種心驚膽戰的日子,她就不會把海鱔塞進梅森的喉嚨裡去了。

  她的決定是對的:她一直躲起來沒有動,靜候風暴吹過,並不去麝鼠農莊收拾殘局。梅森等人被殺時沒有一個活著的人在麝鼠農莊見過她。

  她編的故事是,半夜換班的護士給她打電話驚醒她時,她還在跟朱迪合住的房間裡;她來到現場時警局的第一批人員已經到了。

  警局的偵探克拉倫斯·弗蘭克斯偵探看上去還年輕,雙眼長得太近,但是不像瑪戈想像的那麼糊塗。

  「不是每個人都能夠乘電梯上來的,得有鑰匙,對吧?」弗蘭克斯問她。偵探跟她同坐在情侶座上,兩人都有點尷尬。

  「我看是的,如果他們是乘電梯上來的話。」

  「『他們』,韋爾熱女士?你認為不只一個人嗎?」

  「我不知道,弗蘭克斯先生。

  「她已見到她哥哥的屍體還跟海鱔連成一體,叫被單給蓋住了。有人已拔掉呼吸器的插頭。犯罪學專家們正在從魚缸裡取水樣,從地面上取血樣。她能看見梅森手上那塊萊克特博士的頭皮,可警察還沒有注意到。在瑪戈眼裡,犯罪學家們都稀裡糊塗的。

  弗蘭克斯偵探忙著往本子上記筆記。

  「他們知道那些可憐的人是什麼人嗎?」瑪戈說,「這些人有家嗎?」

  「我們正在查,」弗蘭克斯說,「我們有三件武器可以追查。」

  實際上警局並不確切知道倉庫裡死了多少人,因為豬群把殘肢斷體都拖到密林深處,準備以後享用去了。

  「在調查過程中我們可能會要求你和你的——你的老朋友進行一次實驗,一次測謊器實驗。你會同意嗎,韋爾熱女士?」

  「弗蘭克斯先生,為了抓住兇手我是什麼事都願做的。為了回答你那特別的問題,你有問題就請提出來好了。我應該找家庭律師談談嗎?」

  「如果你沒有隱瞞什麼,就用不著了,韋爾熱女士。」

  「隱瞞?」瑪戈設法擠出了眼淚。

  「對不起,這類問題我不能不問,韋爾熱女士。」弗蘭克斯把手放到她碩大的肩頭上,停止了追問。

  第九十一章

  史達琳在昏暗中清新的空氣裡醒了過來,以某種原始的感覺意識到自己是在海岸附近。她覺得全身上下從裡到外都酸痛,然後又昏迷了過去。第二次醒來時有一個聲音正在對她輕柔地說著話,並遞給她一個溫暖的杯子。她喝了,味道很像馬普的奶奶寄來的藥茶。

  白天和晚上又過去了。屋裡有鮮花的馨香,有一回她還隱約覺得針刺。恐懼和痛苦的殘餘像在遠處爆炸的焰火一樣砰砰啪啪地響,但是不在身邊,從來不在身邊。她在「龍捲風眼中的花園裡」①。

  ①此句是約翰·查爾迪(1916一)的一首詩的標題。

  「醒了,醒了,靜靜地醒過來了,在一問愉快的房裡。」一個聲音在說話。她依稀聽見了室內音樂。

  她覺得非常清爽,皮膚上有薄荷香,一種香膏散發著愉快、安慰、沁人心脾的溫暖。

  史達琳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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