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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做彌撒的只有三個人,兩個穿黑色服裝的年長婦女和漢尼拔·萊克特博士。三個人都領了聖餐,儘管萊克特博士只是不情願地碰了碰聖餐杯。

  牧師做完祝福儀式走掉了,兩個婦女也走掉了,萊克特博士還在繼續祈禱,直到聖堂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從風琴臺上他剛好可以伸過欄杆,讓身子靠近魔鬼甲育的兩個犄角之間,把甲胄頭盔上生銹的面甲撥開。面甲裡的護喉口上有一個魚鉤,上面接著一根魚線,魚線下面吊著一個包,吊在胸甲內該是心臟的地方。萊克特博士小心翼翼地把那包提了出來。

  一個包:巴西精工製造的護照、身份證、現金、銀行存摺、鑰匙。他把包塞進外衣腋下。

  萊克特博士不太耽溺於悔恨,但他對離開意大利還是感到遺憾。卡波尼邸宅裡還有許多他可以發現,可以閱讀的東西;他還喜歡彈那鍵盤琴,說不定還作曲。在帕齊遺孀的哀悼之情過去之後,他還願意做點菜給她吃。

  第三十九章

  懸吊著的裡納爾多·帕齊的身體還在流血,鮮血灑落在韋基奧宮灼熱的水銀燈上,冒著煙。為了取下他的身體,警察找來了消防隊。

  Pompieri(消防隊)在雲梯車上使用了延伸梯。他們一向實際,知道吊著的人已經死去,行動也就不著急了。那得是個仔細的過程:他們先得把搖晃的內臟放回肚子,用網兜住全身,然後拴好繩子放下來。

  屍體落到地面上伸出的手臂裡時,《國民報》拍到一張精彩的照片,令許多讀者聯想到偉大的《耶酥下葬圖》。

  警察保持著絞索電線的原樣,以便提取指紋,剪斷電線也是從索套正中剪的,保持了活結的完整。

  許多佛羅倫薩人都肯定那是一次十分好看的自殺。他們認為裡納爾多·帕齊是按照監獄的自殺方式把自己的手捆起來的,而且不顧一個事實:他的腳也捆了起來。當地的廣播在第一個小時就說帕齊不但上了吊,而且先拿刀子搞了一個hara—kiri①(切腹)。

  ①日語。

  警察局立即發現了更多的情況——陽臺上割斷的繩索和手拉車,帕齊失蹤了的手槍,每個目擊證人都見證了的卡洛沖進韋基奧宮的故事,還有那在韋基奧宮後面裹著屍衣盲目亂跑的血淋淋的身影。這一切都向他們說明帕齊是他殺的。

  於是意大利的公眾認為是那「魔鬼」殺了帕齊。

  警局辦案就從那倒黴的吉洛拉莫·托卡開始;因為他曾經被確認為「魔鬼」。他們在家裡抓住他押到車上帶走了,讓他的老婆再一次在路上號陶痛哭。他有確鑿無疑的不在現場證明。案發時他在一家咖啡店喝拉瑪佐提酒,有牧師在座。托卡是在佛羅倫薩被釋放的,還得自己掏腰包坐公共汽車回聖卡夏諾。

  開始幾小時查詢的是韋基奧宮工作人員,然後便查詢到研究會的每個成員。

  警察找不到費爾博士,到星期六中午才開始密切注意起他來。

  警局回憶起,帕齊曾被指定追查費爾博士的前任館長失蹤的案件。

  警察報告說帕齊最近還檢查了費爾博士的permesso di soggiorno。費爾博士的記錄,包括照片、底片以及指紋,都是用假名簽字借出去的,那簽字似乎是帕齊的筆跡。意大利還沒有建成全國性的電腦資料網,permesso都由基層分散管理著。

  移民入境記錄提供了費爾博士的護照號碼,在巴西一查,是假的。

  警局對費爾博士的真實身份仍然沒有覺察。他們從劊子手的絞索套、佈道台、手推車和卡波尼邸宅的廚房取下了指紋,又請來了很多可以請來的藝術家,幾分鐘之內便畫出了費爾博士的速寫像。

  在意大利時間的星期日,一個佛羅倫薩指紋專家靠了一點一滴的刻苦努力確證了佈道台、絞索上的指紋跟費爾博士在卡波尼邸宅的廚房用具上的指紋相吻合。

  可是掛在警察局牆壁招貼畫上的漢尼拔·萊克特的拇指指紋卻沒有人檢查。

  犯罪現場的指紋星期天晚上就被送到了國際刑警組織,例行公事地到達了華盛頓特區的聯邦調查局,同來的還有7000組其他犯罪現場的指紋。從佛羅倫薩送來的這套指紋被輸進了指紋自動分檢器,引起的震動之大使得負責指紋鑒定的局長助理辦公室警報大作。值夜班的官員看見漢尼拔·萊克特的臉和手指從打印機裡爬了出來,立即給在家裡的局長助理打了電話。局長助理先給局長打了電話,又給司法部的克倫德勒打了電話。

  梅森的電話鈴是早上1點30分響的。他滿臉意外與感興趣的表情。

  傑克·克勞福德的電話鈴是早上1點35分響的。他嘟噥了幾聲,翻身睡到空空的婚床另一側,那是他去世的妻子貝拉唾過的地方,幽魂尚在,卻冷冰冰的。他好像能夠更好地思考了。

  克拉麗絲·史達琳是最後知道萊克特博士又殺人了的。她掛上電話以後,在黑暗裡靜靜地躺了幾分鐘,眼睛莫名其妙地感到酸痛,但是沒有哭。她從枕頭上抬起了頭,可以在蜂擁而來的黑暗之中看見萊克特博士的臉。當然,那是他過去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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