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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第二十四章

  漢尼拔·萊克特博士的指紋卡是珍品,算得上崇拜的對象。指紋的原件加了畫框掛在聯邦調查局鑒定處的牆上。按照聯邦調查局對五個以上指頭的人取指紋的習慣,拇指和相鄰的四個手指拇在正面,第六個指頭摁在背面。

  博士剛逃走時指紋卡的複印件就已散發到世界各地,而他的拇指指紋又被放大了印在梅森·韋爾熱的懸賞緝拿傳單上,並在上面做了許多說明,即使只受過極少訓練的人也可以立即做出準確的鑒定。

  簡單的指紋取樣並不是困難的技術,帕齊是可以幹得像專業人員一樣的,而且能夠大體做到讓自己放心。但是梅森·韋爾熱要求的是新鮮指紋,就地提取的,沒有來過的,他要讓他的專家獨立鑒定。梅森以前受過騙,那是在博士早期犯案現場取到的多年前的老指紋。

  但是怎麼才能取到費爾博士的指紋而不引起他的注意呢?尤其是,決不能驚動了博士。那傢伙很可能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個兩手空空的帕齊。

  博士很少離開卡波尼邱宅,而下一次的藝術委員會會議還在一個月以後。要把一個玻璃杯恰好放在他的位置,而不在別處,需要等太長的時間,而藝術委員會又從不使用這種便利用品。

  帕齊既然決定了把漢尼拔·萊克特出賣給梅森·韋爾熱,便只好單幹。他不能夠弄一紙命令進入邸宅,那會引起警局注意。而那座建築的戒備又太森嚴,使他無法闖進去採集指紋。

  在那段街區裡,費爾博士的垃圾箱比別人的要乾淨得多,新得多。帕齊買了一個新垃圾箱,半夜三更去給卡波尼邸宅的垃圾箱換蓋子。鍍鋅的表面不理想,帕齊費了一夜功夫,得到的是點彩派藝術家①創作的夢魘,他怎麼也無法辨認。

  第二天早上他紅著眼睛在古橋出現了。他在那裡的一家珠寶店買了一個拋光極佳的銀手鐲,帶上展示用的絲絨架子。他在阿爾諾河南岸的工匠區,皮蒂宮對面的小街道上讓另外一個珠寶商磨掉了手鐲上製作者的名字。那珠寶商建議給銀手鐲加一層抗汙膜,帕齊沒有同意。

  ①19世紀末從法國印象畫派發展而來的新印象畫派。畫面不用線條,一切形象都用各種色彩和各種濃淡的小點表現。

  佛羅倫薩陰森森的索利恰諾監獄坐落在通向普拉托②的路上。

  ②意大利托斯卡納大區城鎮。

  女監二樓,羅穆拉·切斯庫把身子彎過洗衣用的深水槽,在乳房上打了肥皂,仔細洗淨擦乾,穿上了一件清潔寬鬆的棉襯衫。另一個吉卜賽女人從探視間回來路過,對羅穆拉用吉卜賽語說了幾句,羅穆拉眉宇間露出一道淡淡的皺紋,漂亮的臉蛋依然莊重地板著。

  她被允許不參加上午8點半的例行禮拜。但她來到探視間時,一個看守卻擋住了她,把她帶到了監獄底層的一間私人會客室。在那屋裡,抱著嬰兒的不是往常的護士,而是裡納爾多·帕齊。

  「你好,羅穆拉。」他說。

  她徑直向那高個兒警官走過去。她明白他馬上會把嬰兒給她。嬰兒想吃奶,開始往她懷裡鑽。

  帕齊用下巴指了指屋角的屏風。「後面有把椅子,你餵奶時我們倆談談。」

  「談什麼呀,Dottore(醫生)?」羅穆拉的意大利語還過得去,跟她的法語、英語、西班牙語和羅曼語一樣。她說話不裝模作樣——可她最好的表演也沒有讓她躲過扒竊帶來的3個月監禁。

  她來到了屏風後面。嬰兒尿片裡藏著一個塑料口袋,裡面有40支香煙和65000里拉,合41美元多一點,都是舊票子。她必須做出選擇,如果警察搜查嬰兒,找出非法的東西,就可以指控她,撤消她的全部優待。嬰兒吃著奶,她望著天花板考慮了一會兒。那傢伙畢竟占著優勢,他幹嗎要來找她的麻煩?她取出塑料袋,塞進了內衣。那人的聲音從屏風那邊傳來。

  「你在這兒是個累贅,羅穆拉。讓餵奶的母親坐牢是浪費時間。這兒還有真正的病人要護士照顧呢。探視時間結束你是不是不願交出孩子?」

  他想要的是什麼?她知道他是什麼人,沒有錯,一個頭頭,Pezzoda novanta(重武器),他奶奶的。

  羅穆拉的業務是沿街算命過日子,摸包是副業。一個35歲飽經風霜的女人,有蛾子一樣的觸角。這個警察——她在屏風後面研究著他——看來很整潔,有結婚戒指,皮鞋擦過,跟老婆一起過日子,還清了個不錯的女傭人——襯領是熨過後再村上的。皮夾在茄克的口袋裡,鑰匙在褲子右前袋,鈔票在褲子左前袋,也許招平了,用橡皮筋紮了起來。當中是他的那玩意。肚子扁平,精力充沛。耳朵被打傷過,髮際線也有傷,是給人打的。他不是來找她睡覺的——否則就不會帶孩子來了。他不受女人寵愛,但據她看來也不至於到監獄裡來玩女人。奶孩子時還是別看他那令人不快的黑眼睛好。他幹嗎要帶孩子來?是要讓她看看他的權勢,向她暗示他可以把她的孩子帶走。他想要什麼?要情報?他想聽什麼她就可以給他說什麼,她可以舍訴他15個吉卜賽人的情報,全都是不存在的人。好了,我能從這件事得到什麼好處?走著瞧吧。我得給他幾句好聽的。

  她從屏風後出來,眼睛望著他。一道新月形的光環在嬰兒的臉邊映出。

  「那後面很熱,」她說,「你能打開一扇窗戶嗎?」

  「我能開得更大,羅穆拉。我是連大門也能為你打開的,這你知道。」

  屋裡一片寂靜。外面是索利恰諾的喧器,像沒完沒了悶沉沉的頭痛。

  「你要什麼就說吧。有些事我是樂意做的,但並不是每件事都樂意做。」本能告訴她,她的警告會受到尊重。她沒有想錯。

  「那不過是la tua solita cosa(你常幹的事),」帕齊說,「不過我可要求你做得幹淨利落。」

  第二十五章

  白天,他們在街對面公寓的一扇高高的百葉窗後監視著卡波尼邸宅——羅穆拉和一個年長一點的婦女(可能是羅穆拉的表姐,幫著帶孩子),還有帕齊。帕齊從辦公室偷跑到這兒來,盡可能多待些時間。

  羅穆拉扒竊用的木臂放在臥室椅子上,等候使用。

  白天用這公寓的權利是帕齊從附近但丁學院的一個老師那兒弄到的。羅穆拉堅持占了小冰箱裡的一個架子給孩子和自己使用。

  他們並不需要等很久。

  第二天上午9點半,羅穆拉的助手在窗前噓了一聲。街對面的邸宅一扇沉重的門往內開啟,露出了一個黑洞。

  那位在佛羅倫薩被稱做費爾博士的人出來了。瘦小的身材,一身深色服裝,像水貂一樣光鮮。他站在門口品嘗著空氣,再向街道兩面看了看。他按了一下遙控器,打開了報警系統,抓住大把手關上了門。那把手密密麻麻都是鏽斑,無法采指紋。他帶了個購物袋。

  從百葉窗縫隙裡第一次看見費爾博士時,年長的吉卜賽婦女捏了捏羅穆拉的手,仿佛想阻止她去。趁那警官沒有看見,她又望了她一眼,急忙狠狠地搖了搖腦袋。

  帕齊立即明白了費爾博士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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