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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第十八章

  托卡是理想的嫌疑犯,青年時代坐過9年牢,因為他抓住而且殺死了一個在情人巷擁抱他未婚妻的人,以後又因為對自己的女兒進行性騷擾和其他家庭虐待行為受到過指控,再次因為強姦坐過牢。

  警局為了尋找證據幾乎毀掉了托卡的家。最後,帕齊親自動手,在托卡的地裡搜出了一個子彈殼。那就成了控方所提供的少量物證之一。

  那次十分轟動的審判在一座被稱做「煤庫」的建築裡進行,戒備森嚴。地點就在La Nazione(《國民報》)佛羅倫薩分社的街對面,70年代曾是審判恐怖分子的地方。宣過誓、掛著飾帶的陪審員,五男五女,除了指出托卡人品惡劣之外幾乎全無證據就判定了他有罪。大部分公眾認為托卡無罪,但是很多人又說托卡原本是壞蛋,坐了牢也活該。65歲的托卡被判處了40年監禁,在沃爾泰拉服刑。

  隨之而來的幾個月是黃金時期。自從帕佐·德·帕齊制口第一次十字軍東侵,從聖地的陵墓帶回了聖燧石以後,500年來帕齊家從沒有這麼風光過。

  在傳統的復活節儀式上,用上述的燧石點燃以火箭為動力的鴿子模型時,裡納爾多·帕齊和他美麗的妻子站在大教堂裡大主教的身邊。那鴿子沿著電線飛出教堂,為鼓掌歡呼的人群引燃了一大車焰火。

  帕齊因為下屬的刻苦辛勤把功勞合理地分配給他們時,報紙圍著他的每一句話轉。人們徵求帕齊夫人對時裝的意見,而她穿上設計師們鼓勵她穿上的時裝時,倒的確楚楚動人。他倆被邀請到權勢人物家去參加沉悶的茶會,被邀請到城堡裡去跟一個伯爵共進晚餐,那城堡裡到處站著成套的盔甲。

  帕齊被提名擔任政治職務,在意大利議會上受到的讚美壓倒了普遍的喧嘩。然後他得到了訓令,讓他負責意大利跟美國聯邦調查局聯手進行的反黑手黨鬥爭。

  那項訓令,再加上一筆讓他到喬治敦大學參加犯罪學研究班的獎學金,把帕齊夫婦帶到了華盛頓特區。這位偵探長在匡蒂科的行為科學處流連忘返,夢想著也在羅馬建立一個行為科學處。

  可是,兩年之後災難出現了。氣氛較為平靜之後,一個不受公眾壓力的上訴法庭同意對托卡案進行複審。帕齊被召回國接受調查,在他過去甩下的同事裡出現了指向帕齊的刀子。

  複審的陪審員推翻了對托卡的罪行認定,譴責了帕齊,法庭認為他有栽髒陷害行為。

  過去在上面支持他的人現在像回避惡臭一樣回避著他。他仍然是警察局的要員,可是誰都知道他是個蹩腳貨。意大利的政府行動遲緩,但是斧頭馬上就要落下來了。

  第十九章

  正在他焦頭爛額、等著斧頭落下的時刻,帕齊在佛羅倫薩的眾多學者之中第一次看見了費爾博士……

  裡納爾多·帕齊在韋基奧宮裡的樓梯上爬著。他正在執行一項不體面的任務,那是他以前在警局的部下從許多賤活裡挑給他的——他們為他的失寵而得意。帕齊在裝飾著壁畫的牆壁邊走時,只看見自己的鞋尖踏在磨凹了的樓梯上,沒有看見身邊的藝術奇跡。500年前他的祖先就曾經被血淋淋地拽上過這些樓梯。

  他本是個男子漢,來到梯口平臺時本色地挺了挺肩膀,強迫自己去面對壁畫人物的眼睛,其中有人還跟他沾親。他能聽見頭上睡蓮廳的爭吵,烏菲齊美術館的指導們和藝術委員會的委員們正在開聯席會議。

  帕齊今天的任務是:卡波尼邸宅的資深館長不見了,已經有4次每月例會沒有在韋基奧宮跟他的領導集體見面了。大家認為那老傢伙是跟一個女人私奔了,或是卷款潛逃了,要不然就兼而有之。

  帕齊被派來繼續調查。在博物館炸彈事件後,他曾經聲色俱厲地訓斥過烏菲齊博物館這群面色蒼白的指導們和他們的對手藝術委員會的委員們。可現在,他只好在失勢的情況下跟他們見面了。他可沒想到還得向他們打聽館長的愛情生活。

  兩個委員會是劍拔弩張的競爭對手——他們多少年來連開會地點都難以達成協議,因為誰都不願在對方的辦公處開會,於是到了豪華的韋基奧宮裡的睡蓮廳。雙方都認為那美麗的廳堂跟自己的高雅與出眾恰好般配。一開了頭,大家就都拒絕在其他任何地方開會,即使韋基奧宮正搭著架子、掛著循幕、地上擺著機器進行著整修也一樣——那是它上千次的整修之一。

  裡納爾多·帕齊的一個老校友裡奇教授在沙龍外的大廳裡,正被灰粉嗆得直打噴嚏。大體正常後,他流著淚的眼睛一轉,看見了帕齊。

  「La solita arringa(又是長篇大論),」他說,「又在吵,跟平常一樣。你是來辦失蹤的卡波尼館長的案子的吧?他們現在正在爭奪他的空缺呢。索利亞托要讓他的侄子接手,而學者們則對他們幾個月前任命的臨時館長費爾博士有良好的印象,想讓他繼續幹。」

  他那朋友在口袋上拍著,想找紙巾,帕齊便離開了他,走進了那有歷史意義的大廳。大廳的天花板上裝飾著金睡蓮,掛在兩面牆壁上的布循減弱了嘈雜。

  任人唯親的索利亞托正在發言,靠著大嗓門控制著會場:「卡波尼最早的信函早到13世紀,一張阿利吉耶裡·但丁①寫的便條說不定會送到費爾博士手裡,送到他那非意大利人的手裡,他能鑒別嗎?我看不行。你們考過他的中世紀意大利語,我也不否認他在語言方面值得欽佩,作為straniero(外國人)已算是不錯的。但是他對文藝復興前的佛羅倫薩人物的評價熟悉嗎?我看不見得。如果他在卡波尼圖書館裡碰到一張條子,比如圭多·德·卡瓦爾坎蒂寫的,他能夠鑒定嗎?我看不行。費爾博士,你能夠對此發表意見嗎?」裡納爾多·帕齊審視了一下大廳,卻沒有看見那個叫做費爾博士的人,儘管他一小時以前還查驗過他的照片。他沒有看見費爾博士,因為費爾博士沒有跟別人坐在一起。帕齊是先聽見他的聲音,才看到他的。

  ①阿利吉耶裡·但丁(1265—1321),意大利佛羅倫薩的偉大詩人,作品有《神曲》和(新生》等。

  費爾博士靜靜地站在朱提斯和荷羅斐尼斯①青銅雕像旁邊,背對著發言人和人群。他說話時沒有轉身,因此很難判斷那聲音是發自哪一個形象——是永遠舉著刀子要殺喝醉了的國王的朱提斯?是頭髮被揪住的荷羅斐尼斯?還是多那太羅②的青銅雕像旁邊那沉靜瘦削的費爾博士?費爾博士的聲音剖開了喧鬧,有如激光切開了煙霧,鬧哄哄的人群靜了下來。

  「卡瓦爾坎蒂公開回答了但丁在《新生》裡的第一首十四行詩。他在那首詩裡描寫了他夢見貝亞特麗斯·波提那利③的那個怪夢,」費爾博士說,「也許卡瓦爾坎蒂私下也做過評論。如果他給卡波尼家的人寫過信,那一定是寫給安德烈亞的。安德烈亞比他的弟兄們更有文采。」人們感到尷尬了,沉默下來,費爾博士卻神色自若,轉身面對著與自己同時代的人群。「你知道但丁的第一首十四行詩嗎,索利亞托教授?知道嗎?那首詩叫卡瓦爾坎蒂著了迷,值得花那麼點時間聽聽。我只引用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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