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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他殺了他,因為他得罪了你。這是確切的理由。別為此難過,他總是有可能做這種事的。」

  兩人繼續走,經過了巴尼的公寓來到那片草地。鴿子還在繞著它死去的情侶飛。巴尼用手轟鴿子。「往前飛吧,」他對鳥兒說,「傷心得夠久了。你再這樣下去,會給貓捉走的。」鴿子帶著哨音飛走了,落到他們看不見的某個地方去了。

  巴尼拾起了死鳥,羽毛光滑的身子輕輕落進了他的口袋。

  「你知道,萊克特博士有一回談起你。也許是我最後一次跟他談話,也許差不多是最後一次。這鳥讓我想起你應該知道他的話。」

  「當然。」史達琳說,她的胃裡有點難受,但是她決心不退縮。

  「我們談的是頑固的遺傳行為。他以翻飛鴿①的遺傳為例。翻飛鴿飛到高高的天上,向後一個一個翻筋斗,然後往地上落,炫想自己。這種鴿有兩種,大翻飛的和小翻飛的。你不能讓兩個大以翻飛配對,否則他們的後代就會一直翻飛到地上摔死。他的話是,『史達琳警官是大翻飛鴿,巴尼,我們希望她的父母有一方不是大翻飛鴿』。」

  ①一類似鴿的鳥,喜愛俯衝翻筋斗,一般叫做佛法僧。

  史達琳不得不去咀嚼這句話。「你拿這只鳥怎麼辦?」她問。

  「拔了毛吃掉。」巴尼說,「來吧,到我家裡去,我把X光片和書都給你。」

  史達琳拿了那長長的包裹往醫院和自己的車走時,還聽見那憂傷的未亡者在樹上發出一聲哀鳴。

  第十三章

  由於一個狂人的關注和另一個狂人的執拗,史達琳一直想得到的東西現在暫時到手了:一間辦公室,在行為科學處多層地下室的走廊上。像這樣弄到手的東西令人辛酸。

  史達琳在聯邦調查局學院畢業時,從沒有奢望過直接升入精英分子的行為科學處。但是她相信自己可以在那兒奮鬥到一個職位。她明白先得幹幾年外勤。

  史達琳工作很出色,但是搞辦公室政治卻不行。好多年以後她才明白自己是進不了行為科學處的,儘管處長傑克·克勞福德希望她去。

  有個主要原因她沒有看見,那就是副督察長助理保羅·克倫德勒。她是因為看到克倫德勒對周圍「天體」的影響才發現他的——那發現簡直像天文學家發現了天體黑洞。原來她在偵緝系列殺人犯詹姆·伽姆時擅自走在了克倫德勒前面,受到了新聞界的關注,克倫德勒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沒有原諒她。

  克倫德勒曾在一個冬天的雨夜給她來過電話。她接電話時只穿了一件睡衣,跟著兔毛拖鞋,用毛巾包著頭髮。那一天她永遠清楚記得,因為那是沙漠風暴的第一周。那時史達琳是個技術特工,剛從紐約回來。她在紐約偷換了伊拉克駐聯合國代表團的豪華車上的無線電設備。新設備樣子跟老設備完全一樣,只是新設備能把車裡的談話轉播到頭頂的美國國防部衛星上。那工作是在一家私人車庫裡幹的,非常危險,回家後她還很緊張。

  聽見電話時她還一時狂想,以為是克倫德勒要表揚她的出色工作。

  她想起了那天打在窗上的雨點和克倫德勒在電話上含糊否清的聲音,背景是酒吧的嘈雜。

  克倫德勒約她出去,並說他半小時就可以到。克倫德勒已經結了婚。

  「我不想去,克倫德勒先生。」她說,按下了答錄機上的錄音鍵,機器發出必要的合法的嘩嘩聲。電話線上的聲音停止了。

  現在,史達琳坐在她多年夢寐以求的辦公室裡,找了一張紙條,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用透明膠貼在了門上,可又覺得沒有意思,撕了下來,扔到了字紙簍裡。

  她收件盤裡有一封信,是《吉尼斯世界記錄》發來的一份調查表,打算把她接納為美國歷史上殺死罪犯最多的女執法人員。出版人解釋說罪犯一詞是經過慎重思考的,因為所有的死者都被確認有多項犯罪史,而且其中三人的拘捕令很引人注目。那份調查表跟她的名字一起被扔進了字紙簍。

  她在電腦工作妨已經敲打到了第二個小時,正吹開披散下來的頭髮時,克勞福德敲門了,腦袋伸了進來。

  「布雷恩從實驗室采了電話,史達琳,說梅森的X光片跟你從巴尼那兒得到的X光片一致,是萊克特的胳臂。他說他們還打算對影像做數字化處理,但是他說沒有問題。我們打算把這個發佈到VICAP的萊克特案件卷宗裡去。」

  「對梅森·韋爾熱怎麼辦?」

  「告訴他真相。」克勞福德說,「你和我都知道,除非他遇到了自己推動不下去的東西,他是不會肯拿資料跟我們共享的,但是如果我們現在想在巴西占他的先,也難免會落空。」

  「你叫我別碰巴西,我沒有碰。」

  「你在這兒挺有收穫嘛。」

  「梅森的X光片是通過DHL快遞收到的。DHL記下了條形碼和標簽資料,準確提供了取件地點,是裡約熱內盧的伊巴拉旅館。」史達琳伸手不讓他插嘴,「現在的這些資料來源全在紐約,沒有在巴西查過。

  「梅森的許多工作是在電話上做的,通過拉斯維加斯的賭場賬務轉換台。他們的電話數量之大可以想像。」

  「我可以問問你是怎麼弄到這些東西的嗎?」

  「絕對合法,」史達琳說,「或者說,相當合法——我在他屋裡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我得到了查閱他電話費的密碼,如此而已。這東西是所有的技術特工都能弄到的。如果他妨礙了司法公正的話,憑他那巨大的勢力,那得申請多久才能得到調查他的命令,然後設計逮捕他?即使他被確認有罪,你又能拿他怎麼辦?他使用的不過是賭場的業務賬。」

  「我值了。」克勞福德說,「內華達州娛樂委員會可以偷聽他們的電話,或者逼他們交出賭場業務賬本,就可以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而那些電話正是打到那裡去的。」

  她點點頭。「我按照你的要求沒有碰梅森。」

  「這我明白。」克勞福德說,「你可以告訴梅森我們打算通過國際刑警和大使館協助他,告訴梅森我們需要派人到那邊去設計引渡方案,萊克特很可能在南美也犯了罪,因此我們最好趕在裡約警方追查吃人檔案之前把他引渡回來——如果他真在南美洲的話。史達琳,如果要你去跟梅森談判,你會覺得噁心嗎?」

  「我得讓自己適應這種狀況。這是我們在西弗吉尼亞處理那具浮屍①時你教會我的。我剛才說什麼?浮屍。不,是個女人,叫做弗雷德裡卡·比默爾。是的,梅森的確叫我噁心,可是這些日子叫我噁心的事太多了,傑克。」

  ①野牛比爾的受害者之一。見本書前篇(沉默的羔羊)。

  史達琳吃了一驚,突然住了口。她從來沒有對傑克·克勞福德處長直呼其名過,從來沒有想過叫他傑克。她這麼做嚇了自己一跳。她端詳著他的臉,一張以莫測高深著名的臉。

  他點點頭,扭曲而淒涼地笑了。「叫我噁心的事也不少呢,史達琳。在你去跟梅森談話之前想先嚼幾片鉍蛋白酶嗎?」

  梅森·韋爾熱懶得接史達琳的電話。一個秘書為她送去的情報表示了感謝,說梅森會給她回話的,但是梅森並沒有親自給她回話。梅森在獲知情報的名單上比史達琳高了幾級,兩張X光片吻合的信息對他早已過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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