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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被砍的都是同一側的手嗎?不記得了,得查清楚。被害人沒有人手不見。是巧合嗎?克勞得爾是對的嗎?是我太過妄想?也許殺掉阿莎的人有收集動物手掌的癖好。他是過度狂熱的愛倫坡迷嗎?……刷刷……兇手是男是女?

  11點15分,我把車子開進車庫。我整個人已完全精疲力竭,今天整整己活動了18個小時,一根熱狗是不會讓我睡不著的。

  博蒂沒有在門口等我。它躺在壁爐旁的搖椅上,靜靜享受孤獨的滋味。我進到屋裡時,它抬起頭,張著黃色的眼球看著我。

  「晦,博蒂,今天過得好嗎?」我眯嗚叫著,伸手搔它的下巴。「有沒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啊?」

  它躺下去,伸長脖了,對搔癢毫無感覺。我把手縮回時,它張大嘴打了個呵欠,把下巴枕在雙爪上繼續睡覺。我逕自走進臥房,知道它一定會跟進來,鬆開髮夾,把衣服脫下來扔在地上,我掀開棉被,倒在床上。

  我一下就陷入無夢的熟睡。沒有幻想幽靈出沒,沒有擔憂陰謀威協,只感有個溫熱的東西挨著我的腿。我知道博蒂也上床來了但我沒有理它,自顧自地沉睡在一片漆黑之中。

  然而,我眼睛突然打開,心臟狂跳起來。我莫名其妙地完全清醒了,緊張地注意四周狀況,但不明白為什麼。清醒地太過突然,我還來不及適應這個情況。

  房間一片漆黑,鬧鐘顯示的時間是12點7分。博蒂不在了。我躺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努力傾聽著周遭的動靜。為什麼我會自己醒來?我聽見什麼聲音嗎?是不是我心中的電達偵測到什麼光點?還是聲納搜尋到某個訊號?博蒂也聽見什麼聲音嗎?它上哪兒去了?它晚上不會亂跑的呀。

  我放鬆身體,更仔細地聆聽。現在唯一聽見的就只是胸中心臟砰砰地跳動聲。整間屋子沉睡在一股詭譎的靜謐中。

  而後,我聽見了。一聲細微而模糊的金屬撞擊聲。我僵在床上,忘了呼吸。10秒。15秒。20秒。沒有第二聲傳來。在我懷疑自己是否聽錯時,那個聲音又來了。卡嗒。我驚懼地咬緊牙根,握拳的指尖緊緊掐進肉裡。

  是這棟公寓某位住戶回來了嗎?不可能,我早就聽慣鄰居的聲音,而這個聲音完全不一樣。

  輕輕地,我把棉被掀開,雙腳挪至床邊。還好前晚夠邋遢,我跟著腳尖走在地毯上,抓起地上的T恤和牛仔褲穿上。

  我停在臥房門口,想找看看有沒有防身的東西。沒有半個能用的東西。外頭沒有月亮,但街燈的光線從另一間臥房鑽進窗內,微弱地使得走道還有些光亮。我悄悄前進,經過浴室,走向大門。每走幾步,我就停下來,屏氣凝神,細聽任何一個聲音。走到廚房門口時,聲音又傳來了。卡嗒,卡嗒。這聲音似乎是從面前中庭的落地窗那裡發出的。

  我溜進廚房,探頭向落地窗那兒窺視。沒有人影。我一邊暗自咒駡自己過去一向反對私有槍械,一邊環顧黑漆漆的廚房,找看看有沒有東西可當武器。我扶著牆壁在黑暗中走著,摸向櫥櫃,輕輕挑了一把麵包刀。我雙手不停地顫抖著,倒握麵包刀,手臂保持高舉姿態。

  慢慢地,我一步一步,跟著腳尖向前,走到足以窺視客廳的地方。客廳和臥房和廚房一樣,完全漆黑一片。

  在微弱光線中,我看到博蒂坐在那裡。它坐在落地窗前幾寸的地方,眼睛直盯著外頭的草地。它全身緊繃,背部拱成弧形,像一張已拉開的弓。

  又一聲卡嗒聲響了,差點讓我的心跳和呼吸一起停止。聲音是從外面來的,博蒂早就聽見了。

  我躡手躡腳走到博蒂身邊,無意識地伸手拍它的頭。它好像完全沒發現我走近,也沒料想到有人會突然拍它,它縮了一下,爪子用力抓了一下地毯,便沖到角落去了。地毯被它扒起一小塊痕跡,在陰森的光線下,看起來像幾個小逗點。如果貓也會說話,博蒂一定會害怕地大叫起來。

  它逃走使我更膽怯了。一時之間,我癱瘓在那裡,動也不動地像復活島上的石像。

  學學那只貓,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心裡一個驚慌的聲音說。

  我後退一步。卡嗒,卡嗒。我停住了,緊握刀子,好像它是救難索一樣。安靜而黑暗。的登,的登。我聽著自己的心跳聲,運用腦海還有思考能力的部分思索著。

  如果有人潛進屋裡,我的部分大腦告訴我,那他一定在你背後。你應該向前逃,而不要向後跑。但是,如果那個人是在屋外,就不要讓他進來。

  的登、的登。

  聲音是外面傳來的,我對自己說。博蒂是看著窗外的。

  的登、的登。

  得看外面一眼。你可以躲到窗簾邊,揭開一角向外窺視。說不定就能看到外頭的人影。

  邏輯合理。

  我握著麵包刀,在地毯上慢慢移動,抵達落地窗旁的牆邊。深吸一口氣後,我稍稍掀開窗簾。院子裡的東西雖看不清楚,但尚能辨認。樹木、長椅、灌林。除了被風吹動的樹梢外,沒有會移動的東西。我向外窺視了好一會兒,仍沒看到什麼動靜。我伸手探向落地窗的門把。鎖並沒有被打開。

  刀仍高舉在手上,我沿著牆邊向大門旁的保全系統走去。保全系統的燈光還亮著,顯示一切正常。我一時衝動,按下了警報測試的按鈕。

  頓時,警鈴聲大作。我大吃一驚,整個人跳了起來。

  「笨蛋!」還能動作的部分大腦告訴我。「保全系統的燈還亮著,表示沒有人侵入!沒有門窗被破壞!你沒事幹嘛試警鈴!」

  「那麼,那個人一定在外面。」我回應大腦,渾身仍不停發抖。

  「也許吧,」大腦說,「這樣狀況還不算壞。把所有的燈都打開,讓屋外的人知道裡面有人還醒著。」

  我打開玄關的電燈,然後飛快跑去按下走道上所有燈光的開關。果然屋裡沒有入侵者。我坐在床沿,仔細聽著。卡塔、卡嗒。聲音又傳來了!我跳了起來,刀子差一點劃傷自己。

  在肯定屋裡沒有人闖入的情況下,我壯起膽子。好吧,你這個狗雜碎,我先看清你是誰,再打電話報警。

  我向落地窗移動,這次走得快多了。客廳仍然很暗,我走到窗簾後,揭開一角往外看。

  外面的景象還是一樣。幾個朦朧的樹影,被風輕輕吹動著。卡嗒、卡嗒。我又嚇了一跳,隨後再想,這個聲音一定是從門後傳來的,而不是有人撬門的聲音。

  我想起來院子裝有照明燈。沒時間管會不會騷擾到鄰居,我去按下燈座開關後,便馬上跳回落地窗邊。照明燈的光線雖不是很強,但也足以照亮整個院子。

  雨已經停了,剩下的只是有風,一陣薄霧裹住了光束。我又聽了一會兒。什麼都沒有。我硬著頭皮,切斷保全系統,打開落地窗門,一頭沖進院子裡。

  在院子左邊,只有一片雲杉林影,沒有人的影子。在微風中,樹影輕輕晃動。卡嗒、卡嗒。聲音又傳來了。

  是籬笆門。聲音是從那裡來的。我猛然轉頭,正好看見籬笆門輕輕合上,隨即又被風吹動,門日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卡嗒、卡嗒。

  我懊惱不已,沖至籬笆門邊。過去怎麼都沒注意到門閂會發出聲音呢?此時,我心頭一震——門閂上的掛鎖不見了。原來是少了掛鎖,籬笆門才會被風吹動,在有限的距離內撞出聲音。難道是威爾森先生除完草忘了把門鎖上?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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