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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我繼續往前走了大概50尺,才抵達這個街區的末端。我站在街角四處查看。那條我走來的街,到此和另一條路呈丁字交會。我往這條路看去,一樣的黑暗和荒涼。

  在街角對面,我看到一大片鋪有柏油的空地,邊緣同樣用鐵籬笆圍起來。我猜這塊空地過去可能是某家工廠或倉庫的停車場。一顆燈泡掛在電線杠上,微弱照耀著那棟已傾圮的建築。那顆燈泡上面還有一頂金屬蓋子,光線能照亮的範圍大約只有20尺,在寬廣的柏油空地上散佈著碎石,在黑暗中,我依稀能看到空地上幾棟小屋或工房的輪廓。

  我駐足聽了一會兒。風聲刺耳。雨點不斷打在地上。遠處偶有雷鳴。我心仍不停狂跳。借由對街那盞燈傳來的微弱燈光,正好足以讓我看見自己的手還在顫抖著。

  好吧,布蘭納,我怒斥自己,把腦中的屍塊扔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嗯,很好。」我大聲地說。我的聲音有點奇怪,好像被什麼東西裹住一樣,似乎聲音還來不及傳到耳裡,就被夜色吞沒了。

  我轉身回到籬笆前。籬笆繞過街角,折向左方,繼續蜿蜒下去。我跟著籬笆轉彎,不到10尺,籬笆便被石牆取代了。我退後兩步,用手電筒照著這面石牆。牆壁是灰色的,大約8尺高,頂端有一顆顆突出牆面約6寸的石塊。在黑暗中,我看見前方不遠處的石牆中央有一扇大門,應該就是這塊私有地的正門。

  我沿著牆邊走,牆角盡是濕紙、碎玻璃和鋁罐。我踏過不知多少種垃圾,懶得低頭看地上的是什麼東西。

  不到50尺,我就來到正門前。和側門一樣,這扇門也加了鐵鍊和上鎖。我舉起手電筒照向門上的鎖鏈,鐵鍊反射著金屬的光芒。鐵鍊看來很新。

  我把手電筒插回腰間,用力拉動鐵鍊。拉不開。我再試了一次,仍徒勞無功。我後退兩步,又掏出手電筒,上上下下對著大門照著。

  此時,一個東西抓住了我的腳。我驚慌地丟下手電筒,猛然抓向膝蓋處。我想像攻擊我的是紅眼黃牙的猛獸,但手上抓到的,卻是一個塑膠袋。

  「死豬!」我罵道,我的嘴巴很幹,雙手抖得比剛才還厲害。

  我一解開塑膠袋,它瞬間便被風刮跑了,在我蹲下摸手電筒的時候,仍能聽到它的沙沙聲。我校回手電筒,但是發現它摔壞了,無法打亮。我用力拍它幾下,燈泡亮了一下,又熄了。我再拍,亮是亮了,然而燈光好像有點搖晃,不太穩定。不知道它還能維持多久。

  我在黑暗中躊躇了一會兒,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我該靠這支快壞掉的手電筒繼續搜索嗎?天知道我到底想找什麼?回家洗個熱水澡不是比較好的主意嗎?

  我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仔細過濾每一個可能的人聲。而後,我不停問自己,剛才是否錯過了什麼聲音。踏在碎石路上的鞋音;鐵鍊吱吱嘎嘎的聲音;汽車嗡嗡的引擎聲。也許我的聽力太差,也許這場暴風雨是兇手的共犯,反正我沒聽見任何不尋常的聲音。

  我做了個深呼吸,放鬆肩膀,在黑暗中沿著石牆往回走。過去,我曾在埃及國王谷地的一座墓室,同樣遇過電燈熄滅的情況。我記得那時是在一間密室,一停電馬上伸手不見五指,好像世界的光明突然被人吹滅一般。,如今,在我想探索籬笆後的空洞世界時,這個感覺又回來了。黑暗的奧秘究竟是在哪裡?是法老王的墓室?還是在這道籬笆之後?

  X記號一定有什麼含意。它就在裡面。走吧。

  我回到街角,沿著籬笆走到側門。該怎麼把鎖打開?我拿著手電筒上上下下照著鐵鍊,想找出答案,但手電筒的光束開始像閃光燈一樣忽明忽滅。在明暗交替的一瞬間,我瞥見這道大門的右邊有個東西。

  在手電筒的光束下,這個東西看起來像一塊金屬牌,掛在門閂上。雖然這塊牌子已銹蝕模糊,但透露的訊息仍相當清楚——閒人勿入。我把光源移近,努力辨識印在這四個大字下的一行小字「蒙特婁……」。最後幾個字看不清楚,是人名嗎?

  我把光集中在最後幾個字上,輕輕用指甲刮去上面的鐵銹。一個標誌出現了,有點像頭冠,又有點像盔甲,看起來很眼熟。此時,我突然想到了——這是天主教的標誌,這個標誌寫的是「蒙特婁主教座堂」。原來如此,這裡是教會的產業,說不定過去還是修道院什麼的。

  很好,布蘭納,你也是天主教徒,有責任保護教會的產業。

  我把手電筒插回腰際,右手抓起鐵鍊,左手抓著一塊鏽得比較嚴重的金屬。我正準備用力拉,但發現鐵鍊一點抗力都沒有。我把纏繞住的鏈子一圈圈解開,使鐵鍊就像蛇一樣地纏住我的手腕。到了鐵鍊末端,最後一節鏈環被大鎖頭扣在門日上。我看著這個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鎖頭竟然沒有扣上。

  我取下鎖頭,解開鐵鍊,低頭看著這兩樣東西。在我努力開鎖之時,風突然停了,只剩下微弱的噓息聲。突如其來的寧靜,同樣重擊著我的耳朵。

  我把鐵鍊全繞在右門上,把左門拉開。在狂風乍息的寂靜中,鐵鍊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音,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聲音破壞這靜默。沒有青蛙、沒有蟋蟀;沒有遠處經過的火車鳴聲。整個世界好像屏住了呼吸,等待暴風雨的下一個動作。

  大門不情不願地開了,我鑽進去,輕輕把門帶上。我順著車道前行,鞋子踩在碎石子上,發出悉悉卒卒的聲音。我拿著手電筒四處亂照,從車道到路旁的樹林。每隔10尺,我就停下來照照樹上。兩旁樹木的枝權茂密交錯,在我頭上形成一座長長的穹頂。

  教堂在那裡。尖塔也在那裡。很好。我心裡湧現兒時唱的歌曲。我正努力放鬆心情,重整精力面對即將遭遇的一切。「你會輸掉,布蘭納。」我警告自己。想想克勞得爾。不,想想伊莉莎白、茜兒和瑪格莉特。

  我轉向右側,儘量把燈光照向遠處,掃過路旁每一棵樹下。這些樹一棵接一棵,連綿不絕。接著,我又轉向左邊,同樣掃過一次。此時,我發現左前方10尺處的樹林間有一個缺口。

  我反光源對準那個缺口,緩緩地走上前。從遠處看像缺口,近看則不然,連綿的樹木並未中斷。不過,這個地方看起來的確有點不一樣。我緊張的情緒一下冒了上來,這是灌木,不是大樹。地上的泥土似乎被翻動過,生長在其上的爬藤類和旁邊的不太一樣。看起來是重新長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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