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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前一天當他哥哥被內特·奧裡列折騰的時候,雷克斯·費倫大部分時間在大廳裡打他的手機。雷克斯經歷過許多訴訟案,他知道訴訟就意味著等待:等待律師、法官、證人、專家、開庭的時間和上訴法院,等著在外面輪到你提供證詞。當他舉手宣誓不作假證時,他已經不把內特放在眼裡了。

  哈克和小特羅伊都提醒過可能會出現的情況。律師會鑽入你的皮下,像癤子一樣在那兒化膿潰爛。

  和第一次一樣,內特一上來就問了一些很有攻擊性的問題。

  10分鐘內,房間裡的空氣就緊張起來。在最近的三年裡,雷克斯一直是聯邦調查局的目標。一家銀行於1990年倒閉,雷克斯是它的投資人和董事。儲戶損失了錢,借貸者損失了貸款。有關的訴訟持續了好幾年,但至今沒有結案的跡象。銀行的總裁已經進了監獄,接近內層的人都認為雷克斯是下一個。有足夠的內幕醜聞可以讓內特問上幾個小時的。

  出於戲耍的目的,內特一再提醒雷克斯他起過誓,而且聯邦調查局也很有可能看他的證詞。

  當內特問及脫衣舞酒吧,時間己經是下午了。雷克斯在勞德代爾堡地區有六家這樣的酒吧——都在他妻子的名下。他是從一個黑道人物手裡買下它們的,那個人後在槍戰中被打死了:這無疑是個很有誘惑力的話題!內特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問,問上百個問題。他盤問了那些女孩和脫衣舞娘的情況:從何處來,掙多少錢,是不是服用毒品,是哪種毒品,她們是否碰觸顧客的身體,諸如此類:他不厭其煩地問了經營這種皮肉生意的經濟收益、在對這門世界上最肮髒的行業做了三個小時的揭露後,內特問道:「你現在的妻子是否曾在其中的某一家俱樂部工作過?」

  同答是肯定的,但雷克斯說不出口。他的脖子漲得通紅。有一刻他真想朝桌子這邊撲過來。

  「她是記帳的。」他咬緊牙關說。

  「她有沒有跳過舞,在吧臺上?」

  又是一陣沉默。雷克斯的手指用力捏著桌面:「當然沒有!」他在說謊,房間裡的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

  內特翻著文件在找證據。人們注意地看著他,指望他會抽出一張身穿G帶和高跟靴的安布爾的照片。

  他們於6點休會,說好明天再繼續提問。等關閉了攝像機,法庭記錄員忙著收拾東西時,雷克斯停在門口指著內特說:「別再提有關我妻子的問題,怎麼樣?」

  「這不可能,雷克斯。所有的財產都在她的名下。」內特晃著手裡的文件說,似乎他掌握著有關他們的所有資料。哈克把他的委託人拉出了門外。

  內特又獨自坐了一個小時,翻閱筆記和文件,心裡卻想著聖邁克爾斯:真希望這會兒是坐在能望見海灣的別墅的門廊裡。他需要給菲爾打電話。

  這是你接手的最後一件案子,他不斷地對自己說。你是為了雷切爾才這麼做的。

  到第二天中午,費倫家屬的律師們已相信雷克斯的作證會持續三天或者四天,他有七百多萬美元的財產被裁決為抵押品而遭扣留,但債權人無法執行裁決,因為所有的財產都在他當過脫衣舞娘的妻子安布爾的名下。內特把一份份裁決書放在桌子上,從各個角度加以分析,然後按能夠利用和不能利用歸類。沉悶冗長的節奏使每個人都心情煩躁,只有內特是例外:他始終保持著一副正經的面孔。

  在下午的盤問中內特把主題放在特羅伊的跳樓和導致這一行為發生的一些事件上。他採取了對付小特羅伊的方法、顯然,哈克已經教過雷克斯了。他關於紮代爾醫生的回答是事先排練過的,但仍顯得很勉強。雷克斯按統一的口徑辯解——那三個精神病專家的結論之所以是錯誤的,就因為特羅伊在幾分鐘後跳了樓。

  當問到他在費倫集團內一事無成的工作經歷時,內特觸及了他的許多傷疤。接著,在雷克斯繼承的500萬美元這個問題上,他們又花了痛苦的兩小時。

  5點半,內特突然宣佈他的提問結束了,然後走出了房間。

  四天裡解決了兩個證人。兄弟倆暴露在錄像機前的醜態令人作嘔。費倫家屬的律師各自開著車子走了。更糟的局面也許還在後面,也許不是。

  利比蓋爾於星期五上午被領進證人室,坐在了上席。她的頭髮理成板刷式:兩側削得露出了青皮,頂上留了一寸灰白的毛髮。

  她的脖子和手腕上掛滿了廉價的珠寶,當她舉手宣誓時肘部發出一陣叮叮噹當的聲響。

  她恐懼地望著內特。兩個兄弟已經把噩夢般的遭遇告訴了她。

  但今天是星期五,內特離開這座城市的欲望比任何時候都強烈。他對她笑笑,然後開始了簡單的提問。子女,工作,婚姻。30分鐘的提問進行得很愉快。接著,內特開始揭她的老底。他的一個問題是:「你有多少次因戒毒和戒酒進了康復中心?」

  她聽了很震驚。內特見狀說:「我也進過四次康復中心,所以別感到不好意思。」他的坦誠使她解除了戒備。

  「我真的記不清,」她說,「但我有六年沒有碰過那玩意兒了。」

  「很好。」內特說。這是一個癮君子對另一個癮君子的贊許,「做得不錯。」

  接著,他們旁若無人地交談起來。內特不得不刺探她的一些隱私,他對此表示歉意。他問及了500萬美元,利比蓋爾不無幽默地敘述了毒品和男人的故事。和她的哥哥不同,利比蓋爾的婚姻還是比較穩定的。她丈夫名叫斯派克,以前是摩托車手,也戒過毒。他們住在巴爾的摩郊區的一幢小屋裡。

  「如果你得到父親遺產的六分之一,你會用它幹什麼?」內特問。

  「買很多東西。」她說,「和你一樣,和每個人一樣。但我這次一定不會亂花了,要動動腦子。」

  「你首先買什麼?」

  「買一輛世界上最大的哈利牌摩托車給斯派克。然後買一幢像樣點的房子,當然不會是一幢大廈。」她的眼光在不住地跳動。

  她的作證持續了不到兩小時就結束了。下一個是她的妹妹瑪麗·露絲·費倫·傑克曼。她心裡也很恐懼,好像對面的內特長著青面撩牙似的。在費倫五個已成年的子女中,瑪麗·露絲是惟一沒有離過婚的,儘管她丈夫以前有過一次婚姻。他是一位整形外科醫生。瑪麗·露絲穿戴得很有品位,手飾也是高檔的。

  開始的提問涉及到她延續了好多年的大學生活,但沒有提及逮捕、吸毒和被學校開除的事。她拿到錢後在塔斯坎尼住了三年,後來又在尼斯生活了兩年。28歲時她嫁給了一名醫生,生了兩個女兒,一個七歲,一個五歲。不清楚她的500萬還剩下多少,他們的投資是由醫生掌握的。內特由此估計他們也已經到了破產的邊緣。很富有,卻債臺高築。喬希對她的調查顯示,他們有一幢豪宅,車道上停放著一輛進口汽車;他們在佛羅里達還有一套公寓。

  醫生的年收入大約是75萬美元。他每個月要付給銀行兩萬美元作為一樁失敗的合夥生意的賠償——他們在北弗吉尼亞投資的洗車業倒閉了。

  醫生在亞曆山德拉還有一套公寓,養了一個情婦。瑪麗·露絲平時和她丈夫很少見面。內特決定不去談論這些事情。他突然急於結束,但又儘量不讓別人看出破綻。

  午飯休息後,蘭博無精打采地走了進來,他的律師揚西領他到座位上,在他身邊忙亂了一陣。他對自己的委託人能否面對這場需要智力的談話顯然沒底。小傢伙的頭髮這回染成大紅色,和臉上的那些小膿包倒是挺般配的。他臉上沒有一塊地方是完整的——戒指和飾紐東掛一個西吊一片,弄得疤痕累累。黑色皮茄克的領子豎著,碰到了懸在耳垂上的耳環。一副搖滾歌星的打扮。

  問過幾個問題後,那孩子的愚笨就顯露無遺了。由於他還沒有機會揮霍掉那筆錢,內特便放過了他。他們只是確認了以下這些事實:他很少上學,一個人住在地下室,喜歡彈吉他,打算當一個正兒八經的搖滾歌星。他新組建的樂隊恰如其分地取名叫摩猴樂隊,可他對是否能以這個樂隊名來錄製歌曲毫無把握。他不愛好體育,從未進過教堂,儘量不和母親說話,眼睛睜開的時候不是彈吉他就是看音樂電視。

  如果要通過治療使這個孩子改邪歸正,至少得花去10億美元,內特心裡在想。他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提問。

  最後一個作證的是基娜。她父親去世四天后,她和丈夫科迪就簽了一份380萬美元的購房合同。當內特等她宣誓完提出這個問題時,她結巴了老半天,不住地朝她的律師蘭霍恩女士看。後者也同樣感到吃驚:她的委託人沒有同她說起過合同的事。

  「你打算如何支付這幢房子?」內特問。

  答案是明擺著的,可她不願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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