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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他們爬上梯子來到橋樓。雅維檢查了舵輪和引擎的把手。橋樓的後面有一間沒有門的小房間,那兒有兩張鋪:雅維和那個水手將輪流睡在那兒。再往後是甲板,大約15英尺見方,有一個遮陽的綠色頂篷。一張佔據著整個甲板長度的、看上去很舒服的吊床立刻引起了內特的注意。

  「這是你的,」雅維笑著說,「你有很多時間睡覺,看書。」

  「真是好極了。」內特說。

  「這條船有時用作旅遊船,遊客通常是德國人,他們喜歡來潘特納爾。」

  「你開過這條船?」

  「是的,開過兩三次。那是在幾年前。船主不是個討喜的人。」

  內特小心地坐上吊床,把受傷的腿也擱了上去,使整個身體都躺在上面。雅維推了他一把,然後就找那個機修工聊天去了。

  莉蓮·費倫本打算美美地享受一頓溫馨的聖誕晚餐,但這個美夢被小特羅伊給攪了。他到得很晚,喝得醉醺醺的,而且還跟比弗鬧得不可開交。他們各自開著自己不同顏色的新寶馬車到了。喝了些酒的雷克斯也摻和進來,他責備哥哥毀了母親的聖誕節。屋子裡擠滿了人。除了莉蓮的四個子女——小特羅伊、雷克斯、利比蓋爾和瑪麗·露絲,她的11個孫子孫女也來了,而且還帶了一大幫朋友。其中許多人並沒有受到莉蓮的邀請。

  自從特羅伊去世後,費倫的孫輩們也像他們的父母一樣吸引了不少新的哥兒們。

  小特羅伊到來之前,一家人正在興高采烈地過節、互相贈送許多高檔的禮品。他們在為莉蓮和其他人購買禮物時根本不考慮價格——高級時裝,珠寶手飾,精巧的電器,甚至昂貴的藝術品,見什麼買什麼。在這幾個小時裡,金錢把他們人性中最善良的地方展現了出來,他們的慷慨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兩天以後就要宣讀遺囑了。

  利比蓋爾在康復中心結識的那位摩托車手丈夫斯派克想調停小特羅伊和雷克斯之間的爭吵,結果是引火燒身。小特羅伊大罵他是「嬉皮士肥豬,滿腦袋毒品」。這下可惹火了利比蓋爾,她罵比弗是個裱子。莉蓮氣得沖進自己的臥室,反鎖了房門。那些小的和他們的隨從溜到樓下——有人偷偷在那兒放了只啤酒冷櫃。

  最為理智、脾氣也不那麼暴躁的瑪麗·露絲勸住了兩個哥哥和利比蓋爾,讓他們各自找個角落呆著。他們總算避開了,有的去了書房,有的呆在客廳。一場惡鬥好不容易被制止了。

  律師們沒有出來管這等閒事。他們操心的是每個委託人最根本的利益所在。他們還絞盡腦汁地盤算著如何從蛋糕上撈一塊大的。四個不同陣營的律師——如果把基娜和蘭博的也算進去,就是六個——都在緊張地忙碌:繼承人和他們律師合作的時間越長,彼此之間就越加不信任。

  安靜了一個小時後,莉蓮出來察看停戰的情況。她沒說什麼就去了廚房準備晚飯。看來最合適的就是自助餐了。他們可以輪流進餐,一批一批地進來裝滿盤子,再回到各自安全的角落去。

  就這樣,費倫一家總算吃了一頓平靜的聖誕晚餐。小特羅伊獨自在後院吃著火腿和白薯;比弗和莉蓮呆在廚房裡;雷克斯和他那位脫衣舞娘的妻子在臥室邊吃火雞邊看足球;利比蓋爾、瑪麗·露絲和她們的丈夫端著盤子去了書房。

  小字輩和他們的夥伴拿著凍比薩餅去了地下室,開啟的啤酒罐到處都是。

  第二個家庭沒有過節,至少沒有聚在一塊過。賈妮從來就不喜歡過聖誕節。因此她躲到了瑞士的克洛斯特斯,不少歐洲人都去那兒滑雪。她帶了一個名叫蘭斯的健美教練,他只有28歲,是她年齡的一半、但他倒是挺樂意和她一道。

  她的女兒基娜被迫在康涅狄格州同她的婆家一起過聖誕;往常,聖誕節總是過得既冷清又乏味。但今年的情況有了很大的不同:對基娜的丈夫科迪來說,這次回他沃特伯裡附近的老家頗有些榮歸故里的感覺。

  斯特朗家族曾靠運輸業發達過,但幾個世紀的經營不當和近親通婚使得家道中落。但家族的姓氏和名望仍能保證子女們進良好的學校和俱樂部,斯特朗家族的婚禮仍會見諸報端。然而,家底就這麼一點,經不起一代又一代人的坐享其成,這是個清高的家族,很為他們的姓氏、口音和血統自豪。他們表面上並不在乎家產的日趨枯竭。他們在紐約和波士頓工作,毫不吝嗇地花掙來的錢,家族的財富永遠是他們的保險庫。

  但這一代有點頭腦的斯特朗家族成員還是預見到了將來的危機,於是他們設立了一筆教育基金。厚厚一疊的基金章程由一大幫律師擬寫,嚴密的條文保證了基金不會被挪作他用或受到其他形式的侵吞。確實有人想侵吞這筆財產,但基金沒有受到損害,它始終保證讓每一個年輕的家族成員受到良好的教育。科迪先上了塔夫特寄宿學校,然後是達特茅斯大學,最後在哥倫比亞大學獲得了工商管理碩士學位。

  他同基娜的婚姻並沒有完全被家庭接受,主要原因是基娜離過婚。是她父親的60億美元——他們結婚時的數字——幫她進入了他的家族。但她一直受到鄙視,一是因為她離過婚,受到的又不是長春藤學校的教育;二是由於科迪有些古怪。

  但聖誕節這天全家人都在那兒問候基娜:她從未見過這麼多的笑容、這麼多不自然的擁抱、這麼多在她臉上和肩上的友好拍打。她本來就對那些人沒好感,現在更討厭這樣的虛情假意了。

  喝了點飲料後科迪開始不說話了。男人們在書房裡圍著他。不久便聽到有人問:「多少?」

  他皺皺眉頭,好像錢已經成了累贅:「也許是5億吧。」他說。

  這句在衛生間的鏡子前反復排練過的臺詞終於完美地表達了出來。

  有幾個人顯得很驚訝。但大部分人則一笑了之,因為他們瞭解科迪。儘管他們都姓斯特朗,他們知道自己是得不到一點好處的。他們默默地忍受著嫉妒的折磨。消息從男人們的嘴裡傳了出去。不一會兒,整幢房子裡的女人都在交頭接耳地談論這5億美元。科迪的母親,一個拘謹、乾癟、笑起來滿臉皺紋的小女人被這筆燙手的錢嚇壞了。

  「這錢是新賺的。」她對她的一個女兒說。而賺這筆錢的是個臭名昭著的老頭兒,他娶了三個妻子,生了一大幫不肖子女,他們中沒有一個是在長春藤學校受教育的。

  不管這錢是新賺的還是祖傳的,年輕的女人個個都在忌妒。

  她們的眼前出現了飛機、海濱別墅、在遙遠的海島上舉行的豪華聚會、為侄輩們設立的基金以及意外的現金紅包。

  錢驅散了斯特朗家族的冷漠,他們對一個外人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錢教會了他們怎樣坦誠待人,怎樣去愛;錢也為他們帶來了一個溫暖舒適的聖誕節。

  晚上,家庭成員聚在餐桌周圍享受傳統的聖誕晚餐時,外面開始下雪了,多完美的聖誕節啊,所有的人都說。基娜更加厭惡他們了。

  蘭博的聖誕節是和律師一起過的,為此他要付律師每小時600美元的傭金,雖然,這賬單他是看不到的。

  蒂拉也和一個小白臉離開了美國。她正在某個海灘上,光著上身,也許連下體也是光著的。她根本不管14歲的兒子在幹什麼。

  蘭博的律師揚西單身。他離過兩次婚,如今帶著一對雙胞胎兒子,是他和第二個妻子生的。兩個男孩的智商大大超過了他們的年齡,而蘭博的智商又低得可憐。於是,他們在臥室裡一起打遊戲機,玩得很是痛快。揚西一個人看他的足球。

  他的委託人到了21歲生日時就能得到法定的500萬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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