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鵜鶘案卷 | 上頁 下頁
一五


  馬布裡知道詹森不是個朋友,不過他是個新遭殺害的大法官,會有一次備享哀榮的喪禮。

  科爾過一會兒又來電話說總統是否出席還未定下來,不過還是得寫點兒東西以備用。馬布裡的辦公室在白宮隔壁的老辦公大樓裡,在那一天,對於總統是否會出席一個人所共知的同性戀者的喪禮一事,辦公室裡的人是三對一賭他不會去。

  「好多了,迪克,」科爾說道,把紙折好。

  「我也歡喜它,」總統說道。馬布裡注意到,總統經常都是等待科爾對他的文字表示贊許或者不快。

  「我可以再試試,」馬布裡說道,站起來。

  「不,不,」科爾接著說。「這就恰到好處了。很能打動人心。我歡喜它。」

  他陪馬布裡走到門口,立即把門關緊。

  「你覺得怎麼樣?」總統問道。

  「我們還是取消此行吧。我的感覺告訴我不吉利。公眾影響一定大,但是你對一個在同性戀色情戲院裡發現的屍體說這麼些好話,太冒險了。」

  「是呀,我想你——」

  「這是我們的危機,總統,支持率不斷上升,我確實不敢走一步險著。」

  「該派個人嗎?」

  「當然。副總統怎麼樣?」

  「他在哪兒?」

  「正從危地馬拉飛回來。今天會到。」科爾突然自己覺得好笑。「這是副總統的好差使,您知道。同性戀的喪禮。」

  總統莞爾一笑。「好極了。」

  科爾收起笑容,開始在辦公桌前踱來踱去。

  「沒什麼問題。羅森堡的喪事星期六辦,辦喪事的地方離開這兒只有八個街區。」

  「我情願去地獄裡過一天。」

  「我知道。但是你的缺席會引人注意的。」

  「我可以住進沃爾特·裡德醫院治療背部痙攣。以前這麼幹很靈。」

  「不好,總統。明年就要競選。你該離開醫院遠一點。」

  總統雙手拍在桌上站起來。「真該死,弗萊徹!我不能出席他的喪禮是因為我沒法忍住不笑。90%的美國人恨他。我不去,他們便都愛我。」

  「這是禮節,總統,要講風度。要是你不去,報紙要烈火燒你。你去用不著說一句話,只要跟進去跟出來就行了,臉上要顯出悲痛,讓照相機都拍到好照片,要不了一小時就完了。」

  總統已經抓起了球棒,蹲伏在一個黃球上面。「那我就也得去參加詹森的葬禮。」

  「行,但是別提悼詞。」

  他輕擊一棒。「我只見過他兩次,你知道。」

  「我知道。我們就靜悄悄地出席兩個喪禮,一句話不說,完事就走。」

  他又輕擊一下。「我想你是對的。」

  托馬斯·卡拉漢一人獨睡,起床很晚。昨晚他早早上床,頭腦清醒,一人獨眠。他已一連三天取消上課。今天星期五,明天就是羅森堡的喪禮,為了對他的偶像表示敬意,他不可講授憲法。直至亡靈安息妥貼。

  他煮了咖啡,穿一件睡袍坐在陽臺上。溫度在七十度以下,入秋以來第一次寒流來了。下面是熙熙攘攘、生機勃勃的多芬街。他對街對面陽臺上的一個不知名的老婦點點頭。波旁街離開這裡一個街區,旅人遊客都已帶著地圖和相機走上街頭。天亮的時候在法國區是見不到人的,但是時近十點,狹小的街道上便已車來車往一片繁忙了,有送貨車,也有載客的小汽車。

  像這樣很晚起床的日子很多,在早晨這個時光卡拉漢特別珍惜他的自由。他從法學院出來已經二十年,他的當年同窗大多數都束縛在壓力沉重的法律工作裡,每週苦熬七十小時。他也曾在私人事務所裡度過兩年。首都地區一家有二百名律師的大公司,在他甫出喬治城法學院的大門便雇用了他,讓他寫案情摘要,寫了六個月。然後他又被安置了一個工作,專門答覆關於子宮內避孕器的正式訊問,每天十二小時,有時還得做到十六小時。他還得到指點,如果能夠在今後的十年裡做完二十年的工作,就有希望到了筋疲力竭的二十五歲時成為公司的合夥人。「卡拉漢想要活到五十歲出頭,所以便從私人執業的苦役中告退。他熬得一個碩士學位,當上教授。他睡到日高三竿,每天工作五小時,偶爾寫篇文章,大多數時間都讓自己過得快樂逍遙。沒有家室之累,他的七萬元年薪負擔一幢兩層樓的矮簷住房、一輛保捷時汽車以及美酒是綽綽有餘了。如果死神提早光臨的話,那是因為威士忌酒,而不是因為工作。」

  他是作出犧牲的。他的許多法學院出身的朋友都是大公司的合夥人,信紙上印著花裡胡哨的頭銜,一年掙上五六十萬。他們和國際商用機器公司、德士古石油公司,以及大保險公司的經理們平起平坐。他們跟參議員們拉攏結交。他們在東京和倫敦都有事務所。不過他並不羡慕他們。

  他有一個同學好友名叫加文·維爾希克,也是從私人開業打退堂鼓而進入政府機關工作的。他先在司法部民權處工作,後來轉入聯邦調查局。現在他是局長特別顧問。卡拉漢星期一要到華盛頓去出席一次憲法教授會議。他和維爾希克約好了當天共進晚餐暢飲一番。

  他得去個電話把他們的吃喝落實一下,並且從他的腦子裡掏點兒什麼。他不看本子就撥動電話。電話接通了又轉,他花了五分鐘才找到加文·維爾希克接電話。

  「快說,」維爾希克說道。

  「很高興聽見你說話,」卡拉漢說道。

  「你好嗎,托馬斯?」

  「現在是10點30分。我還沒穿衣服。我坐在這兒的法國區喝咖啡,觀看多芬街上的行人。你在幹什麼?」

  「神仙生活,我這兒已經11點30分,自從星期二早上發現屍體以來我還沒有離開過辦公室。」

  「我真受不了,加文。他會提名兩個納粹。」

  「是嗎?當然,我的地位不許我議論這樣的事情。不過我猜想你是說對了。」

  「猜想個屁。你早就見到提名名單了,是不是,加文?你們一夥人已經在核查出身背景,不是嗎?說說看,加文,你可以告訴我。名單上有誰,我絕對不說出去。」

  「我也不說出去,托馬斯。不過我可以肯定告訴你——你的大名不在其內。」

  「我可傷心啦。」

  「姑娘怎麼樣?」

  「哪一個?」

  「說吧,托馬斯。姑娘?」

  「漂亮出眾,溫柔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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