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鵜鶘案卷 | 上頁 下頁


  「他認為新澤西州的法律違反了第二修正案。」她沒有朝教授看。

  「說得好。你給全班同學說一下,該州法律有何規定?」

  「其中不許擁有半自動機關槍的規定。」

  「好得很。再請說點趣聞吧,納什先生在被捕的時候持有什麼?」

  「一支AK-47衝鋒槍。」

  「後來怎樣?」

  「被判有罪,判處三年徒刑,他提出上訴。」她對案情了如指掌。

  「納什先生從事什麼職業?」

  「材料中沒有具體說明,但是提及另一項控罪為販毒。他在被捕的時候沒有罪案的記錄。」

  「因此他是一個擁有一支AK-47的毒品販子。但是他得到羅森堡的同情,是嗎?」

  「確實是的。」現在她看著他。緊張空氣已經緩和下來。大多數眼睛都看著他踱方步,他的眼光四下掃視,選擇又一個倒黴的人,在大多數情況下,達比都在他的課堂上獨佔風光,而卡拉漢要求有更廣泛的參與。

  「你們為什麼認為羅森堡懷有同情?」他問全班。

  「他喜歡毒品販子。」這是塞林傑,他已受傷,仍想挽回面子。卡拉漢樂於提倡課堂討論。他朝他的掌中獵物笑笑,好像歡迎他再受一次放血。

  「你認為是這樣,塞林傑先生?」

  「對了。毒品販子,妾童癖者,軍人走私販子,恐怖分子。羅森堡對這些人一往情深。他們都是他的身體孱弱、備受苦楚的孩子,所以他必須保護他們。」塞林傑盡力顯出義憤填膺的樣子。

  「那麼,照你的高見,塞林傑先生,應該怎樣處理這些人呢?」

  「簡單得很。他們應該受到公平的審訊,有一個好律師,還要有公平的、快捷的上訴,如果他們確實有罪就該受到處罰。」塞林傑聲色俱厲,活像一個高舉法律與秩序大旗的右翼分子,在圖蘭大學法學院的學生眼中這是大逆不道。

  卡拉漢兩臂交叉。「請說下去。」

  塞林傑察覺這是圈套,但是他義無反顧,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的意思是,我們讀到過一個又一個案例,表明羅森堡想要改寫憲法,製造種種藉口,使證據不能成立,以便聽任一個個彰明較著的有罪被告逍遙法外。簡直是駭人聽聞。他認為所有的監獄都是殘酷的、天理難容的所在,所以,根據第八修正案,所有的服刑罪犯都應一律釋放,謝天謝地,他現在成了少數派,日益縮小的少數派。」

  「你歡喜最高法院的方針,是不是,塞林傑先生?」卡拉漢的表情又是喜來又是惱。

  「確實如此。」

  「你是不是屬￿標準的、赤膽忠心、為國為民的美國人中的一分子,巴不得那個老雜種一覺睡去便氏眠不起?」

  教室裡有幾聲輕輕的嬉笑。現在笑出聲來可保平安無事。塞林傑心裡有數,這回可不能直言不諱。「我不能對任何人有這樣的想法,」他說道,幾乎覺得窘迫。

  卡拉漢又在踱方步了。「很好,謝謝你,塞林傑先生。我一向喜歡聽到你的議論。你也一如既往地給我們提供了外行人的法律觀點。」

  笑聲響得多了。塞林傑兩頰通紅,縮在座位裡。

  卡拉漢沒有露出笑容。「我倒是樂意把這次討論的知識水平提高一步,可以嗎?現在,肖女士,羅森堡為什麼同情納什?」

  「第二修正案准許人民擁有和攜帶武器。羅森堡大法官認為,要按字面不折不扣地執行這條規定。任何武器都不可禁止。如果納什想要有一支AK-47,或一枚手榴彈,或者一管火箭筒,新澤西州都不能通過一項法律予以禁止。」

  「你同意他嗎?」

  「不,也不只我一個人不同意。這個決定是八票對一票通過的。沒有一個人贊成他。」

  「另外八個人持何理由?」

  「那是顯而易見的。各州都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禁止銷售和擁有某些類型的武器。新澤西付;的利益比納什先生的第二修正案的權利重要得多。全社會不能允許個人擁有靈巧先進的武器。」

  卡拉漢認真地看著她。迷人的法律女生在圖蘭大學是難得見到的,但是他只要發現了一個就會馬上下手。以往的八年間,他倒是相當成功的。多數情況下都不費勁。進到法學院的女生都很解放,也很隨便。達比卻不一樣。他頭一次在圖書館裡盯上她是在一年級下學期,可是花了一個月功夫才跟她吃上一頓飯。

  「誰寫的多數意見?」他問她。

  「魯尼恩。」

  「你同意他嗎?」

  「是的。這是件簡單的案子,說真的。」

  「那麼,羅森堡又怎麼了?」

  「我覺得他跟最高法院的其他法官不能相容。」

  「因此他便投票反對。」

  「常常是的。他的意見越來越站不住腳了。例如納什案子。在羅森堡這樣的自由派看來,槍支管理的問題再簡單不過了。多數意見本來是應該由他寫的,要是在十年前的話准是他的手筆。1977年的一件案子,福代斯訴俄勒岡州,他對第二修正案的解釋還是嚴格得多。他的自相矛盾簡直叫人難堪。」

  卡拉漢忘掉了福代斯。「你的意思是不是說羅森堡已是老朽了?」活像一個因為飽嘗老拳而頭腦暈眩的拳擊手一樣,塞林傑又跌跌撞撞走進拳擊場打完最後一輪。「他已經神志不清,你也知道這一點。你無法為他辯解。」

  「不盡如此,塞林傑先生。至少他還安坐在最高法院。」

  「他的身體坐在那裡,他的腦子已經死亡。」

  「他還在呼吸,塞林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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