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三兄弟 | 上頁 下頁
五一


  「你母親呢?」

  「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是父親把我拉扯大的。家裡就我們兩個了。」

  「那你完全符合出逃的條件。」

  「我恨不得馬上就走。」

  「耐心一點。我們得周密安排一下。」

  又走了一圈。這會兒,巴斯特心中升騰起一股向前衝刺的欲望。他實在想不出他以前在彭薩科拉這鬼地方的生活有什麼值得留戀的。讀中學時,他的西班牙語成績總是優秀或良好。每當他記不住功課時,從不肯在書本上下工夫。不過他也總能很快趕上去。課他還是去上的,只是平時整天和那幫拉丁美洲人廝混。

  越往前走,他越希望上訴法院能趕快給他定罪。而且越快越好。如果案子重審的話,他得再次出庭,去面對陪審團裡的一個個新面孔,他實在沒這個信心。

  巴斯特想跑,從那片綠草坪開始,跑到樹林邊,穿過樹林來到鄉間小路口……接下來往哪兒走,他心裡就沒底了。不過,既然連一個開銀行的瘋老頭子都能逃掉,而且能一路逃到可可海灘那麼遠,那麼他也能。

  「那你為什麼不逃呢?」他問雅伯。

  「我也想過要逃。但是再過五年他們就要放我出去了,我能挨。我快六十五歲了,可身板還硬朗著呢。還可以活十六年吧。也就這幾年活頭啦,巴斯特,最後十六年。我可不想重蹈覆轍。」

  「你將來會去哪兒?」

  「目前還不知道。也許是意大利鄉下的某個小村子,也可能是秘魯的山區。世界各地任我遊啊。我成天連做夢都在想著這些好去處。」

  「那你的錢夠嗎?」

  「還不夠,不過也攢得差不多了。」

  這個話題又在巴斯特的心中引發了一連串問題,不過他一個都沒問。他漸漸明白在監獄這種地方得儘量少打聽,有事問自己。

  巴斯特不想再走下去了,便在割草機邊打住腳步說:「謝啦,雅伯先生。」

  「沒問題。不過這事兒只能你知我知,千萬不可走漏風聲。」

  「那當然。我是萬事俱備,只欠你的東風了。」

  費恩逕自往前去了。他沿著跑道繼續走了一圈,褲角已被汗水浸透,那把灰白的馬尾辮也被汗水滲透,直住下滴水。

  巴斯特看著他一路遠去。片刻後,他的目光掠過那片綠茵,投向叢林深處。

  此刻,他似乎已一路看到了南美洲。

  艾倫·萊克和泰利州長度過了漫長而又艱苦的兩個月。為了爭取二十六個州的近二千五百萬張選票,艾倫·萊克和泰利在這二十六個州針鋒相對,各不相讓,陷入了典型的總統競選的狂熱之中,他們各自制定了苛刻的時間表,每天努力工作十八個小時,還有就是疲憊不堪的競選旅行。

  然而,泰利和艾倫·萊克兩人都想方設法避免面對面的辯論。

  泰利不想在初選中就進行辯論,因為他在目前的預選中領先,贊助商、現鈔及贊成票無一不使泰利信心十足,根本就沒有把艾倫·萊克放在眼裡,為何要與之進行面對面的辯論從而承認對方的競選身份呢?而萊克同樣也不願意同泰利進行正面交鋒。原因很簡單,萊克只不過是一個政壇新人,從未經歷過需要下大賭注的競選,與泰利當面進行辯論無疑太冒險了。躲在後臺寫寫廣告詞,讓友善的記者照照相,需要的時候與朋友一起拍拍廣告片,這些畢竟要輕鬆容易得多。

  泰迪也不贊成面對面的辯論。

  但是,競選是風雲莫測的。領先者往往會淡出,弱者會變成強者。原先不起眼的小問題則能演變成舉足輕重的大問題,而不甘寂寞的新聞界往往能借此來製造危機。

  泰利連續在一些預選中遭到失敗,覺得自己的勢頭有所削弱。

  為此,泰利認為他需要進行一次辯論來挽回這一切。

  「艾倫·萊克正在試圖收買這場競選,」他一遍又一遍地說道,「我要像個男子漢一樣同他進行面對面的交鋒。」泰利的言論令人興奮,新聞界對此窮追不捨。

  泰利宣稱:「他不敢同我進行辯論。」而好事的記者們巴不得有這樣一場辯論。

  艾倫·萊克反擊道:「州長先生從密歇根州起就一直躲避著這樣的辯論。」

  所以,三個星期以來,他們繼續著互相躲避的遊戲,直到各自的助手悄悄地計劃和安排好辯論的細節。

  萊克不願意辯論,但他也需要這樣的機會來向選民表明自己的才能,儘管他已接連好幾個星期贏得勝利,正在壓倒大勢己去的對手。媒體的民意測驗和國防工業政治行動委員會的民意測驗也表明很多的選民對他感興趣,但主要是因為他是新人,又英俊,似乎可以當選。

  外界所不知道的是,民意測驗也表明了萊克的一些弱點。首先是選民對萊克的單一競選政策心存疑惑。防務費用對選民的刺激將是有限的。民意測驗顯示,人們非常關注萊克在其他問題上的立場。

  其次,萊克仍然落後副總統五個百分點,而後者被萊克假設為十一月份的競選對手。雖然選民對副總統已經感到厭倦,但至少對他有所瞭解。而萊克對許多人來說還是一個謎。還有,從競選初期直至十一月份,他們兩人將要進行好幾次辯論,屆時,誰將掌握主動權,經驗是必不可少的。

  泰利一個勁兒地質疑:「艾倫·萊克是誰?」這並沒能幫他多少忙。他拿出部分剩餘資金,下令印製了大量的宣傳標語,宣傳標語上印著時下的熱門問題——艾倫·萊克是誰?

  (這個問題也正是泰迪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的,但顯然是出於不同的原因。)

  辯論在賓夕法尼亞州的一所路德教學院舉行,這裡有舒適的觀眾席,良好的燈光音響設備及守紀律的聽眾。辯論雙方的工作人員甚至對最微小的細節的安排也要經過一番討價還價。由於雙方都需要這樣一次辯論,所以最終還是達成了協議。精確的程序安排幾乎要用拳頭來解決,但是一旦各方都有所得,問題也就解決了。媒體得到了講臺上的三個席位,可以在一段時間裡直接向辯論者提問。觀眾得到二十分鐘的提問時間,範圍不限。作為律師的泰利想要五分鐘作開場白和十分鐘作結束發言。萊克想要三十分鐘時間與泰利進行一對一的辯論,辯論內容是無限制的,亦沒有誰來充當仲裁,就他們兩人鬥智鬥勇,一決勝負。這樣的安排使泰利方面有所顧忌,幾乎推翻了協議。

  辯論主持人是當地電臺的公眾人物,他說道:「各位晚上好,歡迎光臨溫德爾·泰利州長和議員艾倫·萊克之間的首次同時也是惟一的一次競選辯論。」據估計,有一千八百萬人觀看了此次競選辯論。

  泰利身穿一套由他夫人為其挑選的藏青色服裝,標準的藍襯衫和紅藍相間的領帶。萊克則是一身瀟灑的淡褐色服裝,大翻領白襯衫,領帶的顏色是由紅色、褐紫紅色及其他五六種顏色所組成。競選班子全體人員的服裝配色都是專門由時裝顧問統一設計的,用來做襯托。萊克的頭髮染過色,牙齒也洗白了,還花了四個小時做日光浴。這使萊克看上去瘦削而精神。他渴望著那一刻的到來。

  泰利州長本來是一個英俊瀟灑的男子漢。雖然他只比萊克大四歲,但競選使他付出了太多的代價,他的眼睛紅腫而又疲憊,體重增加了好幾磅,臉也有些虛胖。當他作開場白時,汗珠從他的額頭沁出,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輿論普遍認為泰利已經輸得很滲,因此他還會輸下去。早在一月,《時代》週刊就做出預測,泰利獲得提名是十拿九穩的事。泰利已為此奮鬥了三年,他的競選主要是靠基層的支持和不停的奔波。衣阿華州和新罕布什爾州每個選區的負責人和民意測驗工作者都和他一起喝過咖啡,他的組織是無懈可擊的。

  後來,萊克帶著他精心製作的廣告和國防費用問題這個把戲出現了。

  泰利太需要作一次令人驚歎的表演,並看看萊克當眾出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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