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失控的陪審團 | 上頁 下頁
五六


  11月的第一個星期六光臨人間時,氣溫只有華氏60多度,這在靠近熱帶的灣區,低得有點反常。北方吹來的寒風,將樹木吹得瑟瑟發抖,枯葉撒滿大街和人行道。這裡的秋天通常來得很遲,而到了1月,春天又已開始——在灣區沒有冬天。

  曙光初露,街上只有幾個慢跑的身影。一輛黑色克萊斯勒緩緩駛上一幢普通磚砌錯層式樓房的車道。從車裡走出兩個穿黑色西服的年輕男子,走到大門前按響了蜂鳴器,然後便耐心地站在門旁等候。時間太早,周圍寂靜無人。再過幾十分鐘,草地上才會有人忙著耙攏落下的樹葉,人行道上才會有孩子奔跑遊戲。

  霍皮聽到蜂鳴器的響聲時,剛把水加進咖啡壺。他把破舊浴袍的腰帶紮紮緊,又用手指把頭髮搞平。准是那幫不懂事的童子軍,這麼大清早就來出售糖納子;要麼又是那些挨家挨戶傳教的耶和華證人。這一次一定得給他們點兒厲害,完全是盲目崇拜嘛。他得動作快一點,別讓他們吵醒了樓上那幾個沉睡的小青年。總計多達6名,他的5個孩子,外加從社區大學帶回的一位客人。他們昨晚在杜勃雷的府上歡度了一個典型的週末之夜。他打開大門,見著的是兩位神色嚴峻的年輕人,他們立刻把手伸進口袋,亮出了別在一塊黑皮上的金黃色證章。在他們連珠炮一般吐出的詞匯中,「聯邦調查局」這幾個字霍皮少說也聽到了兩次,他差點兒暈倒在地。

  「你是杜勃雷先生嗎?」尼奇曼偵探問。

  霍皮不停地喘氣:「是,不過——」

  「我們要問你幾個問題。」內皮爾偵探邊說邊向霍皮逼近一步。

  「關於什麼?」霍皮問道,他的喉嚨發幹。他竭力從他們兩個中間朝街上望去,街對面的那個米爾德裡德·揚西准是在幸災樂禍,隔岸觀火。

  尼奇曼和內皮爾陰險而又兇狠地相互看了看,內皮爾開口道:「我們可以在這裡談,也可以到別的什麼地方談。」

  「我們的問題與靜水灣以及吉米·黑爾·蒙克等等有關。」尼奇曼明確地說。

  霍皮一聽,嚇得一把緊緊抓住門框:「哦,我的上帝!」他痛苦地叫道。一股寒冷的空氣吸進他的肺中,他體內的重要器官全都停止了活動。

  「我們可以進來嗎?」內皮爾問。

  霍皮低下頭,擦了擦眼睛。他似乎在流淚:「不,請別在這裡談。」樓上有孩子呐!通常他們要睡到九、十點鐘。米莉若不把他們喚醒,甚至可以一直睡到中午。現在如果有人在樓下講話,他們馬上就會被吵醒的,「到我辦公室去吧。」他吃力地說。

  「我們等你。」內皮爾說。

  「動作快點。」尼奇曼說。

  「謝謝你們。」霍皮迅速關上門,加了鎖,跑進客廳,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他仰面瞪著天花板,天花板在旋轉。樓上寂靜無聲,孩子們仍在安眠。他的心在怦怦地猛烈跳動。還不如就這樣躺下死掉的好!這個念頭持續了整整1分鐘。現在是死比活強呀。他可以閉上眼睛,讓靈魂慢慢飄走。等孩子們幾小時後下樓發現,他們將會撥打911報警台。他已經五十有三,心臟功能又不太佳,那是他母親一方遺傳的毛病。因而米莉從人壽保險公司還可以拿到10萬美元。

  當他發現他的心臟決不願就此休息時,他又慢慢站了起來。天仍在旋,地仍在轉。他摸索著走進廚房,倒了杯咖啡,烤箱上的電子鐘正指著7點過5分。這天是11月4日,毫無疑問是他生命中最糟糕的一天。他怎麼就那麼蠢哪?

  他想給托德·林沃爾德打電話,又想給自己的律師密拉德·普特打電話。但轉念一想,覺得還是等一等為妙。他突然發現自己時間緊迫,必須在孩子們起床前離開家,也不能讓鄰居們看到聯邦調查局的那兩名偵探。再說,密拉德·普特只搞房地產方面的法律業務,儘管他精於此道,但現在這卻是一樁刑事案。

  刑事案!他顧不上沖澡,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刷牙刷到一半時,他抬頭看了看鏡中人。整個臉上到處都是悔恨的神情,連眼睛裡都打上了悔恨的烙印,無論是誰都可以看清。他不會撤謊,天生就不會欺騙。他是霍皮·杜勃雷,一個有家有小名聲很好的老實人哪!他一輩子從沒有偷稅漏稅!

  那麼,外面那兩個聯邦調查局的偵探為何要把他霍皮帶進城呢?現在當然還不至於把他投入大牢,但不久的將來他們肯定會這樣幹的。他們要把他帶到一個秘密的地方,把他生吞活剝當早飯,把他的欺詐行為揭穿。他不想修面,也許應該打個電話給牧師。他梳著蓬亂的頭髮,想到了米莉和孩子,想到了在親戚朋友面前將如何丟人現眼。人家會怎麼想啊!

  一陣噁心,霍皮把洗手間吐得一塌糊塗。

  開車前,內皮爾堅持要坐在霍皮的車裡。尼奇曼開著那輛黑色克萊斯勒緊跟在後。一路之上,無人吱聲。

  杜勃雷房地產經紀公司不是那種生意興隆,職員一早就來上班的企業。星期六如此,平時也是如此。至少要到9點,甚至10點,這裡才會有人露面。霍皮開了門,打開燈,在問他們倆要不要咖啡之前,一直是大氣不吭。他們謝絕款待,似乎只想立即動手把他剮成一片一片。霍皮在辦公桌一側坐下,對方像兩個雙胞胎坐在另一邊。他不敢正視他們的目光。

  尼奇曼打頭陣道:「你熟悉靜水灣?」

  「是。」

  「你見過一個叫托德·林沃爾德的人?」

  「是。」

  「你和他簽過任何類型的合同?」

  「沒。」

  內皮爾和尼奇曼交換了一下目光,仿佛是說他們都知道他在撒謊。內皮爾得意洋洋的說:「喂,杜勃雷先生,你要是能說真話,對咱們大家都會有好處。」

  「我發誓我說的是真話。」

  「你第一次見到托德·林沃爾德是在何時?」尼奇曼問,一邊掏出一本拍紙簿,開始塗抹。

  「星期四。」

  「你認識吉米·黑爾·蒙克嗎?」

  「是。」

  「第一次見他是在何時?」

  「昨天。」

  「什麼地方?」

  「就在這裡。」

  「見面是何目的?」

  「討論靜水灣的開發。我接收委託,代表KLX房地產集團公司。KLX打算開發靜水灣。靜水灣在漢科克縣蒙克督辦的管轄區。」

  內皮爾和尼奇曼目不轉睛地盯著霍皮。把他的回答考慮了很久很久。時間慢慢地過去,似乎長得有1個鐘頭。霍皮在心裡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他有沒有講了什麼不該講的話?他講的話會不會使他加速走向牢房?他或許應該立刻閉緊嘴巴,找法律顧問幫幫忙。

  內皮爾清了清嗓子:「我們過去6周,一直在對蒙克先生進行調查。他在兩個禮拜前,同意跟我們作筆交易。他承認有罪,並且對我們提供協助。以換取我們對他罪行的從輕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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