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失控的陪審團 | 上頁 下頁
二八


  尼可拉斯在桌邊坐下。開始和霍爾曼討論應該採取的措施。律師們造成了這樣的延誤,卻把他們關在休息室裡,這實在是太不公平。應該准許他們走出法院大樓,在法庭工作人員陪同下,在美好的上午到外面散散步,而不是把散步僅僅局限在中午。霍爾曼同意尼可拉斯像以往那樣,用書面形式提出這一要求,在中午休息時提交哈金法官。

  10點30分,他們終於走進法庭,庭上的氣氛由於剛才進行的激烈戰鬥而依然十分凝重。尼可拉斯首先看到的便是偷偷潛入他公寓居室的那個人。他坐在第3排原告一側,穿著一件襯衫,打著領帶,面前攤著一份報紙,一隻手擱在前排的椅背上。他獨自一人,對正在就座的陪審員們幾乎是看也不看。尼可拉斯無需凝神細瞧,瞥了他兩眼,足已作出正確判斷。

  費奇儘管足智多謀,狡猾萬分,有時候也會幹出一些傻事。打發此人來到法庭,是一個無一利而有百弊的危險舉動。此人能看到或聽見的,難道那一大幫律師和陪審員諮詢顧問,還有他派駐在法庭裡的那一小撮僕從,就不能看到或者聽見嗎?

  尼可拉斯看見此人時雖然也愣了一愣,但他早已胸有成竹。他有幾套方案,視此人在何處露面而定。他在法庭出現儘管有點兒意外,但尼可拉斯眼睛一眨,已經拿定主意。必須讓哈金法官明白他一直小心防範的那些歹徒中的一個,現在正裝成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大模大樣地坐在法庭裡!而且必須讓法官看清此人的面孔,因為他以後還要看到此人的錄像呢。

  第一位出庭的證人仍是布朗斯基博士。這雖是他作證的第三天,但接受被告律師團的盤問卻還是第一次。凱布爾起初顯得不慌不忙,彬彬有禮,似乎對這位大專家滿懷敬畏。而且問的幾個問題那麼簡單,大多數陪審員也能對答如流。然面情況迅速發生了變化。凱布爾在密爾頓·佛裡克作證時曾經洗耳恭聽,如今對布朗斯基卻準備猛打窮追。

  他從確認存在於香煙中的4千多種化合物開始,似乎是隨隨便便地挑出了一種,向布朗斯基請教,苯並蓖對肺有何影響?布朗斯基兩手一攤說他不知道,因為某一種化合物對肺部造成的損害是無法測出的。那麼苯並蓖對支氣管、粘膜和粘液會造成什麼樣的損害呢?布朗斯基再次表示無能為力。他竭力解釋道,科學研究尚不能確定香煙中任何一種化合物的影響。

  凱布爾繼續追擊。他又挑出一種化合物,又一次迫使布朗斯基承認:他無法告訴陪審團它對肺、支氣管或粘膜會造成何等損傷。很難說得具體,真的!

  羅爾大聲反對,但法官裁決說,現在是對證人進行質詢。與案情有關,甚至稍稍有關的任何問題,都可以提出盤問證人。

  多伊爾呆在第3排那個座位上,一臉的無聊,等著一有機會就開溜。他奉命來此尋找那個神秘女郎,這件活兒他已經幹了4天。他曾經一連幾個小時在下面門廳裡閒逛,也曾在自動售貨機旁邊的板箱上坐了整整一個下午,一邊和看門人閉聊,一邊盯著法院的大門。他還在附近的咖啡館和飲食店裡灌下了成加侖的咖啡。他和潘以及另外兩個人,幹得夠賣勁,但勞而無功,一無所獲,只是他們的老闆還算高興。

  在陪審席上每天6小時整整坐了4天后,尼可拉斯對費奇的佈局已經了如指掌。他的手下,無論是陪審員諮詢顧問,還是普通的跑腿,一直在法院裡活動。整個法庭裡到處都有他的人。他們或是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或是單獨活動,互不相干。在法庭休息的短短時間裡,他們不聲不響地進進出出,相互之間極少交談。他們有時會神情專注地緊緊盯著證人和陪審員,過了一會兒卻又可以低頭玩填字遊戲,或是呆呆地望著窗外。

  尼可拉斯知道,那個潛入他公寓的傢伙,不久就會離開。他匆匆寫了一張紙條,折好以後交給洛倫·杜克,請她拿著紙條但切勿打開。就在凱布爾查閱筆記。對布朗斯基的盤詰出現了短暫冷場的當兒,他又請她傾身向前,把紙條交給法警威列斯。威列斯正靠牆站著保衛莊嚴的國旗,經她輕輕一碰不由地吃了一驚,過了一會兒才轉過神來,知道是要他把紙條呈遞給法官。

  多伊爾雖然看見洛倫在遞紙條,卻並不知道這紙條是尼可拉斯的作品。

  哈金法官下意識地接過紙條,趁凱布爾提出又一個問題之際,慢慢打開一看,發現署名是尼可拉斯·伊斯特爾,2號陪審員。紙條上寫的是:

  法官大人

  坐在過道左側前面第3排身穿白色襯衫系著藍綠相間領帶的那個人,昨天對我跟蹤盯梢。我已兩次見過此人。我們能否查一查,他究竟是何許人?

  尼可拉斯·伊斯特爾

  法官大人先朝凱布爾看了一會兒,然後才把目光轉向在場的聽眾。那個人獨自坐在那兒,眼晴盯著法官,他似乎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什麼人的注意。

  對哈金法官來說,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難題。在他的記憶中,還從未有過即使與此稍有類似的事。可供他進行的選擇又十分有限,而且他越想,選擇的範圍越變得微乎其微。他也知道原告和被告雙方,都有許多專家、助手和跑腿在法庭裡面或附近轉悠。他瞪大眼睛,對全場掃視了一番,發現有些人在悄悄地挪動。他明自,他們都是法庭上的老手,不願引人注目。第3排的那個人可能不久就會消失的。

  假如哈金法官突然宣佈暫時休庭,那個人或許會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法官大人來說,這是一個令人無比激動的時刻。在聽說過那麼多關於其他案件審理情況的天方夜譚之後,在對陪審團反反復複地發出了那麼多看似空洞的告誡之後,此時此刻就在他自己的法庭裡,卻坐著一個神秘的偵探,一頭由原告或者被告豢養的鷹犬。

  法警雖然都是身著制服,腰掛手槍,但一般都比較和善溫順。

  年輕一點的往往出外執行公務,在法庭內部值勤則對即將退休的年老體弱者具有很強的吸引力。因而哈金法官在四處打量了一番後,便更加躊躇起來。

  你瞧靠牆站在國旗旁邊的那個威列斯,半張著嘴巴,口水從嘴角往下滴,看他那副模樣,准是又像往常一樣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啦。在過道盡頭。正對著法官但離他有100英尺之遙的那兩位,一個叫吉普,一個叫拉斯科,他們的任務是看守法庭的正門。吉普此刻正坐在靠門的後座上,肉團團的鼻尖上架著一副老光眼鏡。他正在瀏覽本市的報紙呢。兩個月前他的屁股上開了一刀,不能站立太久,因而獲准開庭時可以偶爾坐坐。拉斯科是這批人中最年輕的一個,今年才57歲,但誰也沒有聽說過他動作敏捷行動迅速。看守正門的任務,平時都是由一個比較年輕的法警擔任,可他現在卻在門外掌管安全檢測器。

  在對陪審員進行預先審查時,哈金法官曾經要求在法庭裡佈滿穿制服的法警,但在證人出庭作證一周之後,最初的興奮心情已經慢慢消逝。這不就是又一起枯燥無味的民事案件嘛,儘管雙方下的賭注要比通常高出許許多多。

  哈金在充分衡量了可以使用的這支武裝部隊的實力以後,決定放棄用他們來實行武力解決。他草草寫了一張字條,在手裡捏了一會兒,故意不看坐在第3排的那個人,接著就把紙條塞給面對證人席坐在一張小桌旁的巡迴法庭書記格洛莉亞·萊恩。紙條上點明了那個人,並且指示格洛莉亞暗暗地對他仔細瞧一瞧,然後從邊門悄情溜出,跑去叫治安警官。紙條上還有對治安警官的若干指示,但遺憾的是,這些指示卻永遠也發揮不了作用。觀看了這場毫不留情的對布朗斯基的盤詰,在法庭上呆了1個多小時後,多伊爾準備走了。他連那個女人的影子也沒有看見。但他本來就沒有打算找到她,他只不過是執行命令而已。再說,他也不喜歡向法官遞條子的那件事。他悄悄地收起報紙,趁人們不備溜出了法庭。哈金法官注視著他的行動,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猛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面前的話筒,直想大聲發出命令,叫那人站住、坐下、回作幾個問題。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衝動。那個人以後多半還是會在法庭露面的。機會有的是嘛。尼可拉斯望著法官,二人心裡都有點兒沮喪。這時,凱布爾剛剛停下來。準備提出另一個問題。法官突然敲響了小木槌:「休庭10分鐘。我想陪審團需要休息休息。」

  威列斯把法官的指示傳達給了露·戴爾。露·戴爾把臉貼著陪審員休息室的門縫說:「伊斯特爾先生,你能出來一會兒嗎?」

  尼可拉斯跟著威列斯,穿過彎彎曲曲的走廊,來到暗金法官私人辦公室的邊門前。辦公室裡只有法官一人,他已脫去長袍,手裡端著一杯咖啡。他先把威列斯打發走,然後隨手鎖上門。

  「請坐,伊斯特爾先生,」法官指著淩亂不堪的寫字臺對面一張椅子說。這並不是他專用的辦公室,本庭的另外兩位法官和他共用這一間,「咖啡?」

  「不用了,謝謝。」

  哈金重重地向倚子上一坐,撐著兩肘,俯身問道:「現在請你告訴我,你是在何處見過那個人的?」

  尼可拉斯要把錄像那張王牌,留到更加關鍵的時刻。他已經仔細地編好了另一個故事:『昨天休庭以後,在回家的路上,我在拐角邁克的店門前停下來,想買一客冰淇淋。我走進店堂回頭朝人行道上一看。那傢伙正鬼鬼祟祟地朝裡面窺探。他沒有看見我,可是我記得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他。買了冰淇淋以後我步行回家,我覺得他在跟蹤我,所以就從原路折回,繞了一個小圈子。結果是不出所料,他確確實實是在盯我的梢。」

  「你說你以前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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