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失控的陪審團 | 上頁 下頁


  在陪審員中間,一隻手慢慢地舉了起來。那是在第7排,差不多在一半人以後,第63號陪審員,一位名叫霍爾曼·格裡姆斯的先生。此人59歲,計算機程序設計員,白人,已婚,無兒無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誰也不知道他是個瞎子嗎?雙方的陪審員專家不約而同地縮起了脖子。偷拍的霍爾曼·格裡姆斯的照片,有一張拍的是他的住宅,還有一兩張是他站在前門門廊上的鏡頭。他在本地住了大約3年,調查表上並無任何內容說明他有殘疾。

  「請你站起來,先生。」法官說。

  霍爾曼·格裡姆斯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他雙手插在褲袋裡,穿著隨隨便便,戴的眼鏡普普通通,看上去井不像個盲人。

  「你是幾號,先生?」法官問。他和那些律師以及他們的顧問不同,事前並不需要熟記每個陪審員候選人的有關資料。

  「嗯,63號。」

  「姓名?」法官翻閱著計算機打出的材料。

  「霍爾曼·格裡姆斯。」

  哈金找到了這個名字,接著便凝望著台下眾多的面孔:「你是盲人?」

  「是的,先生。」

  「嗯,格裡姆斯先生,根據法律規定,你可以不履行擔任陪審員的公民義務。你現在可以走了。」

  霍爾曼·格裡姆斯沒有動彈,也沒有絲毫的畏縮,而只是望著前方:「為什麼?」

  「對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為什麼我必須離開這兒?」

  「因為你是盲人。」

  「這我知道。」

  「那麼,嗯,盲人是不能擔任陪審員的。」哈金說。他左邊瞧瞧,右邊看看,在這句話的聲音消失後又繼續說道,「你現在可以走了,格裡姆斯先生。」

  霍爾曼·格裡姆斯先生遲疑了一下,推敲著如何回答。法庭裡一片寂靜。最後,他問道:「誰說過盲人不能擔任牆審員?」他的話音未落,哈金已經伸出手去取一本法律書籍。這位法官大人為這場官司的審理,已做了無微不至的準備。早在一個月以前,他就把別的事務擱到一邊,把自己關在私人辦公室裡,一門心思地埋頭鑽研申訴、取證、適用法律條款以及審訊程序方面最新的規則。擔任法官以夾,他已主持挑選了兒十個陪審團,而且官司的性質各異,陪審團的組成也各不相同。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因為一時疏忽。在剛剛開始挑選陪審團的最初幾分鐘,便讓人打了一記冷槍。也正因為如此,陪審團候選名單上才出現了不合適的人選。

  「你想盡這一義務,對嗎,格裡姆斯先生?」他儘量用一種輕鬆的語調問道,同時一邊翻著書頁,一邊望著坐在台下不遠處的那些法律界的才子。

  格裡姆斯先生變得越來越充滿敵意:「你說清楚盲人為什麼不能當陪審員。假如法律這麼寫著,那麼這就是法律對盲人的歧視,我要控告法律;假如法律沒有這樣寫,而只是一種常規的做法,那麼我會馬上提出控告。」

  很顯然,格裡姆斯先生對於告狀並不陌生。

  在法庭的一邊,坐著的是200名小人物,是法律的權威把他們連拖帶拉地驅進法庭。在法庭的另一邊則是法律本身:高踞在審判席上的法官,那一幫眼睛望著鼻子一本正經的律師,書記員,助手和法警。霍爾曼·格裡姆斯先生代表普通的平民百姓,對準司法當局打出了重重的一拳,而他得到的回報卻是同事們發出的吃吃的竊笑。但他不在乎。

  陪審員候選人的笑聲,使木欄另一側的律師們也不禁莞爾而笑。他們在座位上扭動著身子,抓著頭皮,不知如何是好。

  「這種場面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相互耳語道

  法律條文上寫的是盲人可以不履行陪審員的義務。哈金法官一讀到「可以」這兩個字,立刻打定主意暫時與格裡姆斯先生和解,等到以後再對付他。在自己的法庭上,被人告上一狀,那才沒有意思呢,反正可以用別的辦法把他逐出陪審團嘛。他將和律師們商量商量。

  「格裡姆斯先生,經過一番考慮,我認為你是可以當個非常傑出的陪審員的。你請坐下吧。」

  霍爾曼·格裡姆斯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客客氣氣地說:「謝謝你,大人。」

  這樣一個盲人陪審員,該如何分析判斷呢?陪審員諮詢專家們望著他躬身坐下,禁不住在心裡反復思考著這一問題。他有些什麼偏見?他會傾向哪一邊?

  在這種毫無規則的遊戲中,人們普遍認為殘疾人往往是對原告極為有利的陪審員,因為他們更能理解什麼叫受苦受難。但例外的情況卻也是不計其數。

  坐在後排的蘭金·費奇,竭力向右側過身子,試圖和卡爾·努斯曼的目光對視;為了挑選出理想的陪審團,他已經付給此人120萬美元。努斯曼坐在他手下那批諮詢顧問中間,手上拿著一本拍紙簿,他望著陪審員候選人們面孔的那副神情,仿佛他早就知道霍爾曼·格裡姆斯是個瞎子。可是,他並不知道。而且費奇完全明白他並不知道。這是從他們那張巨大的情報網網眼中漏過的一個小小的事實。他們還有別的什麼疏忽。費奇自問道。一等法官宣佈休急他將把努斯曼找來活活地剝掉他一層皮:「請注意,女士們先生們,」法官又繼續說道。

  在避免了一場歧視殘疾人的當場訴訟後,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厲,迫不及待地想按既定程序進行下去。

  「我們挑選陪審團的工作,目前已進入一個頗為費時的階段。本階段與可能妨礙諸位履行義務的某些疾病有關。本庭決不願使誰難堪,但如果誰的身體確有問題,務請和我們討論一番。現在從第一徘開始。」

  格洛莉亞·萊恩走到第一排旁邊的過道上一位60左右的男子舉起了手,起身走過木欄的活動門。法警將他領入證人席,並且將桌上的話筒推開。法官走到審判席的盡頭,俯下身子和他悄聲交談。從原告和被告律師團各走出一名律師,徑直站在證人席的前面。擋住了人們的視線,法庭書記官又從另一面完成了對此人的包圍圈。人們各就各位以後,哈金法官便輕聲輕氣地開始詢問是何種疾病在折磨他。

  此人原來是患了痛氣而且手頭有一份醫生的證明。他的請求獲准後,便匆匆離開了法庭。

  到哈金在正午宣佈休庭吃午飯時,他已經由於身體的原因打發掉13名候選人。這一過程十分單調;而在下午1時30分繼續開庭後,人們可能會感到更加索然無味。

  尼可拉斯·伊斯特爾獨自一人走出了法庭,步行了6個街區,進入一家漢堡包快餐店,要了一個巨無霸和一罐可樂他坐在靠窗的一個火車座裡,時而望著孩子們在一個小小的運動場上蕩著秋千,時而瀏覽一份《今日美國》,慢慢地吃著漢堡包。他有一個半小時,可以在此消磨。

  幾天前在他工作的那個計算機商店見過一次的那個穿緊身牛仔褲的金髮女郎,此刻下穿一條恩布羅斯牌寬鬆褲,上著一件寬大的T恤衫,腳登一雙嶄新的耐克鞋,肩上背著一隻運動包,端著盤子從他座位旁邊走過。她似乎認出了他,立刻停了下來。這是他們第二次相遇。

  「尼可拉斯?」她假裝出一種拿不准的樣子,遲疑地問道他抬頭朝她尷尬地看了一會兒,才想起以前曾在什麼地方見過她,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她的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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