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失控的陪審團 | 上頁 下頁


  「本人並不關注這種信息。」費奇說,「據說對方用於這次訴訟的基金,並不像宣傳的那麼雄厚。他們在向幾家事務所收集預付款方面,可能有點小問題。不過,到目前為止,他們已經花了幾百萬而且有許多消費者組織,隨時準備向他們提供幫助。」

  詹克爾咯咯地嚼著冰塊,然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是他喝下的第四杯酒。室內暫時沉寂了下來。費奇站在壁爐前等著,4位總裁低頭望著地毯。

  「庭審將會持續多久?」詹克爾忍不住又開口問道。

  「4至6周,這兒挑選陪審團的工作進行得很快,下週三以前或許就可以組成。」

  「阿倫敦那一次拖了3個月呢。」詹克爾說。

  「這裡可不是堪薩斯州,老兄。你希望這一次也拖3個月嗎?」

  「哦,不。我只是——呢——」詹克爾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輕微。

  「我們在這城裡要呆多久?」范德米爾本能地看了看手錶,問道。

  「我無所謂。你們想走現在就可以走,否則就等到挑選好陪審團以後再走。諸位都有私人噴氣機嘛。我如果需要你們,我能找到的。」費奇把礦泉水擱在壁爐架上,眼睛向四而掃了一圈。他突然想離開這裡了,「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人吭聲——

  「好。」

  他開了前門,對喬斯嘰咕了兩聲,隨即撥腿離開。4位大亨低頭盯著華麗的地毯,心裡在為即將到來的週一犯愁,為許許多多事情犯愁。

  詹克爾雙手微微顫抖,好不容易才點著了一支香煙。

  溫德爾·羅爾是在代理殼牌石油公司兩名鑽井工打官司時發的第一筆橫財,那兩名工人在位於墨西哥灣的海上鑽架發生的一場大火中喪了生。溫德爾得到的酬金將近200萬,他馬上自認為是個不容小看的辯護律師。他花錢如流水,四處接案子,到了40歲,已經擁有一個刮刮叫的事務所,而且還獲得了「法庭刺兒頭,」這一名副其實的稱號,可是過了不久,吸毒、離婚和幾樁失敗的投資,毀了他的一切。50歲的時候,他己經不得不像成千上萬的其他律師一樣,翻翻律書,為一些小偷小摸進行辯護了。當由於石棉癌引起的訴訟浪潮席捲灣區時,溫德爾又一次抓住了時機,第二次發了財,並且賭咒發誓,這一次決不讓已經到手的財產付諸東流。

  他成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把辦公室裝修得富麗堂皇,甚至還為自己找了一個年輕的老婆。他戒了酒戒了毒,把充沛的精力,投入代表受傷害的人民起訴公司或美國的戰鬥中。這一次東山再起,他在律師圈中的聲望上升得比第一次更快。他留起了絡腮胡,頭髮搽上油,成了一個激進派,在學術界深受擁戴。

  溫德爾·羅爾通過一個為雅各布·伍德起草遺囑的年輕律師的介紹,認識了他的遺孀塞萊絲蒂。雅各布·伍德每天吸3包香煙,在抽了將近30年之後,于51歲時離開了人世。當時,他在一家船廠擔任生產管理員,年薪4萬美元。

  對一個不那麼野心勃勃的律師來說,伍德的案子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己經去世的煙民的案子而已,像他這樣的人何止成千上萬。可是羅爾卻非尋常之輩,他早已網羅了一批熟人和朋友,這批人全都在做著辯護律師聞所未聞的發財美夢。他們全都是產品責任專家,己經在涉及乳房移植和石棉癌等等的案件中撈了上百萬,如今每年聚會數次,想方設法開採美國損害索賠制度這一蘊藏豐富的寶礦。在世界歷史上,再沒有任何一種合法生產的產品,像香煙那樣斷送了如此之多的人的性命,而煙草商的錢袋深不見底,裡面的金錢已經多得發黴生銹啦!

  羅爾首先拿出了100萬美元,接著其餘7個人也各自投入了同樣的金額。他們不費吹灰之力,立即獲得了煙草調查委員會、無煙世界聯合會、煙草責任基金和一些消費者組織以及行業監督部門的全力支待,成立了被告辯護律師團。溫德爾·羅爾當仁不讓地擔任了團長和出庭首席律師。在一陣大吹大擂聲中,他們於4年前向密西西比州哈裡森縣巡迴法院提出了起訴。

  根據費奇研究的結果,這一場伍德狀告派思克斯煙草公司的官司,是同類官司中的第55起。36起已經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而撤訴;16起經過審訊,都以有利於煙草公司的裁決告終;兩起以審判無效結束。沒有一件訴訟以庭外和解結案,煙草公司沒有向原告賠償過一個銅板。

  之所以造成這一結局,根據羅爾的理論,是因為這55起訴訟的原告,都沒有一個出類拔萃的律師團為之衝鋒陷陣;而且,律師團也沒有足夠的金錢,支撐他們與對方較量——這一點費奇頗感同意。

  羅爾的長期戰略既簡單又英明:吸煙的人多達1億,儘管不是所有的煙民都患肺癌,但患肺癌的人數之多,肯定足以讓他一直忙到退休。只要打贏第一場官司,他就可以坐在辦公室裡等著委託人一個接一個地登門求助。街上那些悲悲切切的寡婦,准會求他替她們打那些肺癌官司。那時候,羅爾和他那一幫子就可以挑肥揀瘦了。

  他的一套辦公室,占了距離法院不遠的一幢舊銀行大樓頂部的整整三層。在這個週五的深夜,他打開通往一間暗室的房門,走進去站在後牆邊。

  這時,來自聖地亞哥的喬納森·柯特臘克正在操縱投影儀。此人負責調查和挑選陪審員,但提問卻主要由羅爾進行。房間中央的長桌上散放著一隻只咖啡杯和一團團皺巴巴的紙。坐在桌旁的人們睡眼惺松地望著白色牆壁上剛剛打出的又一張面孔。

  奈莉·羅伯特,46歲,離異。曾遭強姦,銀行出納,不吸煙,過於肥胖,因而不符合羅爾選擇陪審員的標準。絕不選肥婆!至於陪審團諮詢專家會怎麼說,柯特臘克會怎麼想,他才不管呢,他絕對不要胖女人,尤其是單身的胖女人。這種女人往往摳門得要命,而且缺少同情心。

  他已記住了這些候選人的姓名和容貌,但更多的資料,他卻無能為力。他一直在研究這些人,研究得對他們已經感到討厭。他輕輕走出房間在走廊上揉了揉眼睛,接著就下樓向會議室走去。文件委員會正在新奧爾良的律師安德烈·杜龍德領導下,在會議室裡忙著整理成百上千份文件。就在此時此刻,就在這週五之夜將近10點鐘的當兒,在溫德爾·H·羅爾的事務所裡,還有40多人在忙忙碌碌地奮戰。

  他一邊望著那些律師幫辦,一邊向杜龍德下達了幾條指示。過了一會兒,他離開了會議室,加快步伐朝另一個房間走去,胸中湧起一股激動的浪潮。

  這時,在大街的另一端,煙草公司的那幫律師也正在辛辛苦苦地忙個不停。

  能夠獲得高額報酬的訴訟給人帶來的刺激,是無與倫比的。

  比洛克西法院的大堂位於二樓,一條花磚裝飾的樓梯通向灑滿陽光的門廊。四面的牆壁剛用一層白漆粉刷過,上蠟不久的地板亮得光可照人。

  星期一上午,時間還不到8點,大堂寬大的木門外的門廊上已經擠滿了人。在一個角落上,聚集著幾個年輕人,他們全都穿著黑色西裝,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他們服飾整潔,短髮油光發亮,有的帶著角質鏡架的眼鏡,有的從定做的西服上裝下面露出了背帶。這一小群年輕人是華爾街的金融分析家,是分析煙草公司股票的專家。他們奉命來到這偏遠的南方之地,觀察伍德·派恩克斯一案初期的進展清況。

  門廊中間稀稀疏疏站著的一群人,數量較多,而且還在不斷增加。他們手上都十分尷尬地拿著一張紙,那是請他們擔仟陪審員候選人的通知。他們大多從未謀面,但手上拿著的通知卻標明了他們的身份。因而相互之間淡話變得十分容易,法庭外面不久就響起一陣壓低了嗓門的不安的談話聲,角落裡穿黑西裝的那群青年,工刻沉靜下來,注視著這些待定的陪審員。

  第三幫人是皺著眉頭、穿著制服、守著大門的安全人員。他們不多不少,正好7個,奉命在這開庭的第一天,保證一切順利進行。兩位在大門旁擺弄著金屬探測器。另外兩位在一張臨時工作臺上忙活著文件。他們以為來的人會有滿滿一屋子呢。還有3位端著紙杯喝著咖啡,望著越來越多的人群。

  8點30分,法警一分不差準時打開了法庭的大門,逐個檢查了陪審員的通知書,讓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通過金屬探測器,並且吩咐旁聽人員在外面稍候。金融分析家和記者們也享受同樣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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