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貧民律師 | 上頁 下頁
五〇


  「我以為早結束了。」

  我不想和她繼續爭論,多說無益。「你今天去嗎?」

  「去。」

  「很好。我開車送你去,但你得答應我參加完戒酒戒毒兩個療程。」

  「我保證。」

  「你必須第一個到,最後一個走,明白嗎?」

  「好。」

  「那裡的頭會注意你的表現。」

  她點點頭,又取了一塊麵包,這是第四塊。我和她談了特倫斯,戒酒戒毒的事。我再次感到染上毒癮後的無望。她現在連二十四小時內不吸毒都做不到。

  我懷疑她吸的是可卡因,見效快,價格低廉。

  在開車去「內奧米之家」的路上,露比突然道:「你剛剛被捕過,對嗎?」

  我差點闖紅燈。她天沒亮時就睡在我們辦公室的門前,又幾乎不識字,她怎會看得懂報紙?

  「是的,我剛剛被捕過。」

  「我想不假。」

  「你怎會知道?」

  「在街頭總能聽到點兒什麼。」

  對了,不是報紙。流落街頭者有他們自己傳播消息的方法。莫迪凱事務所的那個年輕律師被抓了,警察把他帶走了,他的遭遇和我們差不多。

  「那是個誤會。」我說,就好像她關心那是不是由於誤會一樣。

  她們已經開始歌唱了,當我們走在「內奧米之家」前的臺階上時,我們能聽到她們的歌聲。梅甘打開前門,請我進去喝咖啡。在第一層由會客室改建而成的大廳裡,婦女們唱著歌。唱完後,她們傾聽別人訴說自己的問題。我在那裡觀察了幾分鐘。作為唯一的男性,我感到不自在。

  梅甘在廚房裡備好咖啡,然後領我瀏覽了這個地方。我們壓低了交談的聲音,因為她們在不遠處祈禱。一樓靠近廚房的地方有盥洗間和淋浴房,後面是小花園,供那些心情抑鬱者一個人清靜的地方。二樓有辦公室,入會登記處,還有一間擺滿了椅子的長方形房間,是酗酒者和吸毒者聚會的地方。

  我們在狹窄的樓梯上聽到下面傳來了一陣充滿了歡欣之意的合唱聲。梅甘的辦公室在三樓。她請我進去,我一坐下她就把一份《郵報》拋到我的大腿上。

  「那一夜真夠嗆,嗯?」她微笑著說。

  我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照片:「還行。」

  「那兒怎麼回事?」她指著自己的太陽穴問。

  「我的同監犯想要我的鞋子,他奪了去。」

  她看看我那雙穿舊了的耐克鞋:「就這雙?」

  「是的。挺好的鞋,不是嗎?」

  「你在牢裡呆了多久?」

  「幾個小時。我幾乎是撿回了一條命,現在我是個再生的人了。」

  她又嫣然一笑,我們的目光遊移了片刻。我突然發現,天哪!她手指上沒有結婚戒指。她身材頎長,略顯清瘦,發色呈棕紅色,剪一頭俏皮的露耳短髮,樣子活像一個預備學校的女生。她長著一雙淺棕色的眼睛,眼睛大而圓,與她對視時非常愉快。我忽然發現她很迷人,並感到奇怪,我以前怎麼沒注意到。

  我現在為什麼興奮?我在這裡流連忘返難道僅僅是為了參觀?昨天我為什麼念念不忘她的微笑和這雙眼睛?

  我們互陳了自己的經歷。她的父親是馬裡蘭州的一名代理主教,是一個熱愛華盛頓的印第安迷。她十幾歲時就決定為窮人工作。那是至高無上的神的感召。

  我得承認我在兩周以前從未想起過窮人。她被那位「先生」的故事迷住了,也驚訝於它對我的靈魂淨化作用。

  她邀請我回來共進午餐,順便監督露比。如果太陽出來的話,我們可以在花園裡用餐。

  貧民律師與其他人並無二樣。他們也能在奇怪的地方找到愛情,譬如說在收留無家可歸的婦女的避難所。

  一個星期以來,我開車穿梭於華盛頓市區最險惡的地段,經常與避難所打交道,總的說來已和無家可歸者打成一片。這時我感到沒必要每次出去都躲在莫迪凱的背後。他是極好的保護傘,但我倘若想立足街頭就得勇於承擔風險,單獨闖天下。

  我有一張名單,上面記錄了近三十家避難所、施粥處、救助中心的名字,無家可歸者經常光顧這些地方。我還有一張名單,上面是被驅逐的十七個人的名字,其中包括德文·哈迪和朗蒂·伯頓。

  星期六上午參觀完「內奧米之家」後,我的下一站是靠近加拉德特大學的基列山基督教堂。從地圖上看,它是最接近紐約街與佛羅里達街交界處的施粥所,而那裡正是廢倉庫的舊址。施粥所的負責人是一位名叫格洛裡亞的年輕女人,當我九點鐘趕到時,她一個人在廚房裡忙著切芹菜,正為招募不到志願者而擔憂。我作了自我介紹,又費了一番口舌使她相信我的證件沒問題,然後她指向一張切菜台讓我切洋蔥。作為一個名副其實的貧民律師又怎能拒絕?

  我向她解釋說我以前在「多莉之家」幹過同樣的活兒,那時正下著大雪。她出於禮貌有一搭沒一搭地附和著我。我一邊切一邊擦眼淚,向她敘述了我手中的案子,並一口氣報出了包括德文·哈迪和朗蒂·伯頓在內的被驅逐者的名字。

  「我們對打官司不感興趣,」她說,「我們只供他們吃。我沒聽說過這些名字。」

  一名志願者帶著一袋土豆過來了。我收拾著準備離開。格洛裡亞謝了我,把名單抄下,答應幫我打聽。

  我的行動早就計劃好了,我還有許多地方要去,可是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來到國會山醫療診所,向其中的一名醫生打聽。這是一家私人贊助的面向流落街頭者的不須預約的醫療診所,保存著所有病人的記錄。今天是星期六,那位醫生答應我星期一讓秘書查一下電腦檔案,看有沒有我要找的人。如果有,秘書會打電話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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