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貧民律師 | 上頁 下頁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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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那份文件不在這兒,請相信我。你們可以檢查所有的文件,但不能打開,否則就違反了客戶保密法。同意嗎?」 所有的警察都看著加斯科,等他示意。他聳聳肩,算是勉強同意。 從我的辦公室開始。六名警察,我,還有莫迪凱全都擠進那間窄小的辦公室,大家都避免碰到他人,我打開辦公桌的每個抽屜,每次都使了好大勁兒才打開,我聽見加斯科低聲自言自語道:「辦公室真不賴哪。」 我把櫃子裡的文件一件件取出來,在加斯科面前一晃,再放回原處,我星期一才開始上班,所以沒什麼好搜的。 莫迪凱輕輕退出去,抓起索菲亞辦公桌上的電話。當加斯科宣佈我的辦公室已正式搜查完畢,所有的人都退出時,剛好聽見莫迪凱在聽筒上說:「是,法官大人,謝謝您。他正好在這兒。」 他咧嘴笑著,露出一排牙齒,他把聽筒硬塞給加斯科:「這是簽發搜查令的基斯勒法官,他要和你講話。」 加斯科不情願地接過話筒,好像話筒剛被麻瘋病人摸過。「喂,我是加斯科。」他發話道,聽筒離頭有好幾英寸遠。 莫迪凱轉向其他警察:「先生們,你們可以搜查這個房間,僅此而已,你們不能進兩側的私人辦公室,這是法官大人的口諭。」 加斯科含糊應道:「是,先生。」然後掛斷電話。 我們監視他們的搜查足足有一小時,他們一張張桌子搜過來,總共搜了四張,其中包括索菲亞的。幾分鐘後他們終於明白這次搜查是白費勁,於是就拖延時間,動作慢條斯理。每張桌子上都堆滿了很久沒打開過的文件,桌上的書籍和法律雜誌都是幾年前沒有人動過了。有些文件堆上佈滿了灰塵,有的蒙上了蛛網。 每份文件都被登記造冊,案件名稱被記下來,兩名警察負責記錄,加斯科和其他人報給他們聽,整個過程瑣碎無聊,毫無意義。 他們把索菲亞的辦公桌留到最後,她自己整理,依次報出每份文件的名稱,挑一些簡單的如瓊斯、斯密斯、威廉姆斯報給他們。警察們與她保持距離,她飛快地打開抽屜,只容快速地一瞥,她有一個存放私人物件的抽屜,沒人要看,我敢肯定裡面藏著槍。 他們走時沒打招呼,我為這次搜查向索菲亞和莫迪凱道歉,然後躲進自己的辦公室。 驅逐名單上的第五位名叫凱爾文·蘭姆,對這個名字莫迪凱依稀有點印象。他估計哥倫比亞特區大約有一萬名無家可歸者,這從十四街律師事務所收藏的文件可以看出。每個姓名都能勾起他模糊的回憶。 他與各種各樣的人打過交道,其中有巡迴律師團的律師,賑濟貧民的社會工作者,佈道律師,警察,其他貧民律師。傍晚時分,我們驅車去鬧市區的一座教堂,那教堂四周是豪華的辦公樓和賓館。在教堂地下室的第三層,施飯活動正熱火朝天地進行著。房間裡擺滿了折疊長桌,四周圍坐的是正在進餐交談的饑民,這裡不是施粥處;盤子裡擺滿了玉米、馬鈴薯、火雞肉或雞肉、水果色拉、麵包,我沒吃晚飯,食物的香氣勾起了我的食欲。 「我有幾年沒來這裡了,」當我們站在入口處俯視進餐人群時莫迪凱道,「他們每天接待三百人,你不覺得這很了不起嗎?」 「這些食品從何而來?」 「哥倫比亞特區中心廚房,設在『創建非暴力社區』的地下室。他們的做法很值得稱道,他們搜集當地餐館沒用完的食品——不是殘羹冷炙——只是未經烹調,如不及時加工就會變質。他們有許多輛冷凍卡車,四處搜集食品,送到廚房加工成冷盤,每天兩千盤。」 「看上去很可口。」 「確實不錯。」 一位名叫麗莎的年輕女士發現了我們,她是新來的,莫迪凱與她的前任相識,我觀察人們用餐的時候,他們倆還提到了那位前任。 我注意到了以前沒注意到的現象,無家可歸者當中也根據不同的社會經濟地位而分成三六九等。有一張桌子上,六名男子邊吃邊興致勃勃地談論著電視籃球比賽,他們穿著相對較好。其中一個人用餐時戴著手套,除此以外,他們看上去倒像聚在酒吧裡的工薪族,而不像露宿街頭者。在他們背後,一個體形龐大、戴著厚厚墨鏡的傢伙正用手撕雞肉獨自吃著。他穿一雙與那位「先生」死時所穿差不多的橡膠靴子,身上的大衣又髒又破。他對周遭的情形充耳不聞。可以看出,他的生活要比鄰桌那些談笑著的人艱難得多,他們買得起肥皂,能洗熱水澡,他則無力顧及;他們睡在避難所裡,他則露宿公園。但他們都屬無家可歸者。 麗莎不認識凱爾文·蘭姆,但她答應替我們打聽,我們看著她在人群中穿梭,與人交談,讓人把剩飯倒進角落的垃圾桶裡,小心侍候一名老婦人。她坐到兩個男人中間,可他們只管自顧自地交談,她一個桌子一個桌子地依次問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我們遇到一名律師,小夥子在一家大公司工作,自願到「華盛頓無家可歸者法律事務所」幫忙。他是在去年一次募捐會上認識莫迪凱的,我們花了幾分鐘談論法律業務,然後他去裡面的房間開始三個小時的入會登記工作。 「華盛頓法律事務所有一百五十名志願者。」莫迪凱道。 「人手夠嗎?」我問。 「永遠都不夠,我想我們應該恢復招募志願者的計劃,也許你願意負責並監督這個計劃的實施,亞伯拉罕也贊同它。」 我很高興莫迪凱和亞伯拉罕,當然還有索菲亞,竟然會讓我來做這個項目。 「這個計劃會擴大我們的影響,提高我們在法律界的知名度,對我們籌錢也有好處。」 「當然。」我心中將信將疑。 麗莎回來了。「凱爾文·蘭姆在後面,」她點頭道,「倒數第二張桌子,戴一頂印第安人的帽子。」 「你跟他談了嗎?」莫迪凱問她。 「是的。他頭腦清醒,相當尖刻。他說他一直呆在避難所,當鐘點工開垃圾車。」 「有單獨的房間嗎?」 「有。」 「告訴他有律師找他談話。」 蘭姆既沒打招呼,也沒有伸出手來。莫迪凱坐在桌子上,我站在角落。蘭姆坐在那張唯一的椅子上,向我看了一眼。他的目光使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別緊張,」莫迪凱語調平和,「我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別無他意。」 蘭姆一聲不響。他的穿著與避難所其他的人並無兩樣——牛仔褲,運動衫,旅遊鞋,羊毛夾克——這自然勝過露宿街頭者身上的鶉衣百結。 「你認不認識一個名叫朗蒂·伯頓的女人?」莫迪凱問,這次全由他提問。 蘭姆搖頭。 「認識德文·哈迪嗎?」 還是搖頭。 「上個月你住在那座舊倉庫嗎?」 「對。」 「我是指位於紐約街和佛羅里達街交界處的那個倉庫。」 「嗯哼。」 「你付房租嗎?」 「對。」 「每月一百美元?」 「對。」 「付給蒂爾曼·甘特利?」 蘭姆不答,閉起眼想了一會兒。「誰?」他問。 「誰是倉庫的主人?」 「收房租的是一個名叫約翰尼的傢伙。」 「約翰尼的老闆是誰?」 「不知道。沒問,也不想問。」 「你在那兒住了多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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